2014年3月31日 星期一

洶湧春霧戲維港

從鯉魚門吹來的平流霧「沖擊」着尖東沿海一帶 
春夏交替時節,冷暖氣流相持,天氣很不穩定。這有好有壞,好處之一,是會拍攝到風雲變幻的畫面。近日,一直注意維港的景色變化,昨日終於再見到春霧洶湧的景象。

過去幾年,曾幾次在陽台看到這奇景。說是奇景,可能有點誇張,可是真的不易見到,而景象變幻莫測,讓人嘆為觀止。

霧的形成機制很簡單,就是溫暖潮濕的空氣一旦遇冷,溫度下降,水分飽和,形成小水滴,懸浮在空氣中,白茫茫一片。能見度若有一到五公里,稱為薄霧;若不到一公里,稱是霧。

構成維港春霧汹湧景象的霧,另有一個專門名稱:平流霧。這種霧常在水面形成,潮濕的春日早晨、黃昏,有時會在湖面、河面、海面遇上。它貼在水面上,風一吹,就沿着水面揚蕩,像柔軟的白色輕紗,飄飄緲緲,把靠水景物營造出層層疊疊的層次來,非常富有詩意。這其實就是雲,只是不浮於空中,而浮於水面而已。

維港的平流霧卻有特別的性格,雖亦飄飄緲緲,但洶湧澎湃,如驚濤裂岸,巨浪翻騰。

它通常不在維港的海面形成,而是在偏南風把溫暖的海洋氣流吹向香港、在港外遇到較冷海水時形成,再乘風吹進維港來。就我所在的位置較多見乘東南風從鯉魚門湧進來的。在維港靠西那邊,它也可以乘南風或西南風,從香港島與大嶼山之間的西博寮海峽湧進海港。若吹的是南風,它可能從港島南面翻過港島上的山岰,再居高臨下像瀑布般奔瀉到維港來。

這幾天都吹偏南風,有時偏東多點,有時偏西多點。前天上午,曾在大廈之間的狹縫中,看到北角那邊有濃霧升騰,估計是平流霧自鯉魚門湧進來了,於是即興到太古城海邊去看看。孰料還未到海旁大堤,就被驟然掩至的狂風暴雨困住在鰂魚涌公園裡,剛才在太城商場見到黃色暴雨警告原來是當真的。

從太平山西邊吹來濃霧「吹襲」中環
那天,東來的平流霧未遇上,西來的平流霧卻看到了,是從太平山西邊吹來的,把中環的一座座摩天大廈掩映得忽穩忽現。霧海倏忽而來,倏忽而去,稍縱即逝。昨天見到的也一樣。

現在,可以通過香港天文台網站監察到各區是不是有霧形成。天文台在香港各地設立了20個自動拍攝點,每五分鐘拍攝一張照片,各區三小時內的照片,可連環如動畫播出。這樣,你差不多可以看到這20個地方的即時天氣景象。港島西灣河的鏡頭對着鯉魚門,我注意到,昨天下午三四點時,筲箕灣避風塘、鯉魚門一帶已墜入五里霧中。東南風什麼時候會把霧送到我門前來?

直到五時四十五分左右,如巨流奔湧的平流霧出現了,把尖東海面的大廈逐一吞沒,海邊一個工地密集的起重機,如被沖擊得東歪西倒。一艘金色的輪船(據說是載人到公海賭博的賭船)正泊在海中央,給灰暗的畫面加進了悅目的色彩。

15分左右,平流霧已消散得無影無蹤。

2014年3月28日 星期五

膝蓋脊柱都要靠撞擊去強化

中國人保健,很重視兩腿,有「人未老,腳先衰」、「衰老由兩腳開始」等訓誡,都要人重視兩腿的保健。的確,衰老的標誌中最明顯的是拿上枴杖或坐上輪椅,都是兩腿功能衰退之故。對兩腿的關注,當然不限於華人,《紐約時報》一個關於保健的欄目上,這也是備受關注的問題。

《紐約時報》上有個叫 AskWell 的欄目,可以譯為「健康答問」。它由讀者提出問題,然後把問題公開列出,讀者看到關注的問題,可以投一票。報紙於是就較多人關注的問題找來專家解答;你在網上投了票,專家的解答登出來了,你會即時收到。最近,就看到兩個與兩腿保健有關的解答,而回答的問題其實有三個:
一、預防骨質疏鬆,做什麼運動好?
二、做什麼負重、舉重運動可以加強脊柱的骨質密度?
三、年紀大了,跑步不利健康嗎?
三個問題中,得票最多的有一千六百幾票。

綜合來說,新的研究說明,人體骨胳要靠刺激去強化。過去認為人的年紀大了,為保護兩腿特別是膝蓋,要避免撞擊力較大的跑跳類運動;新的研究卻發現,從脊柱、盤骨到膝蓋,都要適當通過運動去撞擊,才能強壯起來。在運動中,不同部位的骨塊會在肌肉的牽扯下輕微彎曲,使體骼得到更大的鍜鍊。

在一項新研究中,602550歲的女子被分作三組,兩組要做跳躍動作,每天兩次,一組一次跳十下,每跳一下休息30秒;另一組跳20下;第三組不用跳。四個月之後,跳躍組的骨密度(bone mineral density)竟可「改善十至二十倍」。二零零六年進行的一項研究也發現,接受跳躍與舉重鍜鍊的女子,脊柱的骨密度可以提高2%,若重力鍜鍊只集中在腿部而不作上肢鍜練,得益較小。

二零零五年的一項研究也發現,參與着地撞擊力最大的運動(如排球、跨欄、壁球、足球、速滑等)的女運動員,骨質密度高過舉重運動員,而舉重運動員的骨質密度又比無撞擊力運動(如踩單車、游泳)的運動員高。
至於步行,快速步行才比較有效;加入倒行、側行等轉向步行,效果也較好。

近年興起的平衡板運動也有很好的效果,據一項研究,28位已絕經女子每周練習三次、每次五分鐘,半年後,脊柱的骨質密度提高了2%

二零一三年的一項研究又發現,45歲以上練習跑步與練習步行的人,患上膝蓋骨性關節炎(osteoarthritis)和盤骨錯位的比例不一樣,練習跑步的患病較少,而七年內累積跑步里程越多,患病風險越小。主持研究者推測,這可能因為跑步強化了膝蓋軟骨。

中國的傳統健身操也有撞擊骨骼的鍜鍊。我在電視上看到少林寺一名高僧簡單講解幾式「易筋經」,其中一式很簡單,就是站直,踮高雙腳,然後放鬆身體,讓腳跟重重地擊落地面。這其實是「易筋經」中第三勢「掌托天門」去掉手部動作的簡化。你試做可知,腳跟的撞擊會通過脊柱直通頭頂。但做時一定要注意:咬住牙關,舌頂上齶,以防傷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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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紐約時報》文章:

2014年3月27日 星期四

從《平靜禱告》到《平靜禱語》

體育比賽很有觀賞性,除了運動員在技術、競賽、體能等各方面令人嘆為觀止的表現,還經常予人種種啟示。以足球為例,球員在球證作出至高無尚的判決面前的反應,就讓人聯想到應如何面對命運的無情播弄。

球證的哨子一旦吹響,所作的裁決在球場上就是既定事實,無可爭辨,是對是錯都得接受。球明明已越過龍門白界而球證認為沒有進門,你必須同意;球從破了的龍門網鑽進網窩去而球證認為破門了(這樣的事不久前真的在德國甲組聯實發生過),你也得認命。事後即使證明球證錯判了,賽果也沒法改變過來。

這樣的事當然可能引發軒然大波,但在世界頂級的足球聯賽中,經常可以見到的是冷靜得令人吃驚的回應,從球員到教練,像理所當然地接受錯判的事實(事後抗議是另一回事)

美國近年有一個叫「正向體育訓練」(Positive Coaching) 的運動,是一九九八年由史丹福大學一位教練倡導的,務求引導青少年正確對待體育比賽,通過比賽磨練良好品格。其中一點要求是,無論比賽中發生什麼變化,進球了、失球了、受到侵犯等等,都不能失去冷靜,要立即忘記剛才發生的事情,集中到該做的事情、動作上去。

歐洲各大足球聯賽的球員和教練未必知道「正向體育訓練」,不知道是怎樣做到「忘掉得失,做該做的事情」的。會不會從《平靜禱告》得到力量?
神啊!
求你賜給我平靜的心,去接受我無法改變的事,
賜給我勇氣,去做我能改變的事;
賜給我智慧,去分辨兩者的不同.
God, grant me the serenity to accept the things I cannot change;
courage to change the things I can;
and wisdom to know the difference.
這是二十世紀美國最著名神學家雷茵霍爾德·尼布爾(Reinhold Niebuhr,1892—1971)著名的禱告文,他的思想和活動深刻影響了二十世紀的美國社會。

剛讀過的《當哲學家遇上心理醫生》一書,在最後一節〈智慧總結:平靜檮告〉也談到這篇禱文,但去掉了開首的「神啊」理由有二:一,不管你是否信仰上帝,禱文同樣適用;二,平靜、勇氣和智慧在你身上就能找到,去掉「上帝」讓這一點更加明確無誤。因此,最好把這個禱告理解為「自我告」。

書中指出:「這則禱告做了一件非常有價值的事:提醒我們在痛苦掙扎的時刻應該把注意力轉移到恰當的問題上來。」「任何情況下,都必須首先接受事物原來的面貌。然後,我們實際上只有兩種可能的選擇:要麼接受環境無法改變,但態度可以改變的事實;要麼想清楚需要些什麼才能做出改變,然後着手去做。」

作者因此認為,這告有必要增加一點內容:
賜予我勇氣,來改變那些可以而且應該改變的。

這樣,《平靜告》可名為《平靜禱語》:
我將致力於接受無法改變的,
改變可以且應該改變的,
並且找到區別這兩者的智慧。

這對受到馬航客機空難打擊的人,或許也有幫助。

2014年3月26日 星期三

「夠了」對「發展」的質疑

「發展是硬道理」是鄧小平的名言。中國改革開放三十多年來的驚世發展,很大程度上源自這六個字。它改變了中國的社會面貌,改變了世界的力量平衡,甚至可以說改變了人類的歷史進程。六個字中的關鍵字是「發展」,以上的變化,都是因為中國人要「發展」的熱情推動的。

要發展,難道不對嗎?人類文明的歷史就是發展的歷史,是不同領域的發展推動着歷史車輪前進,車輪的滾動又進而激勵起人們更大的發展熱情,爭先恐後。在激烈的競爭下,不進則退是殘酷的現實。

現實的殘酷,卻又從相反的角度激發人們的發思,激起對「發展」的質疑了。

朋友日前傳來一篇可能在網上流傳的文章,就是這種質疑的反映。我把它稍加整理,放到「筆下留情」來,題為《幸福不在「更多」,在「夠了」》(http://silverylines.blogspot.hk/2014/03/blog-post_26.html)。作者晨屏從變化急劇的中國移居巴黎多年,以陌生的眼光觀察如垂暮婦人的花都,寫了三個巴黎人的小故事,用「夠了」兩字串連起來。對於剛剛嘗到現代物質豐裕甜頭的中國人來說,「夠了」兩字何其逆耳。對駛上了發展的高速公路的西方(包括領先走進了富裕社會的香港)許來人來說,何嘗不是一樣?

在巴黎覺醒到「夠了」的,可能包括法國當代著名思想家、法國社會科學院名譽研究員愛德格·莫蘭(Edgar Morin),他在一篇批判文化全球化的文章中提出,其中最嚴重的失誤,是不顧一切的「發展」觀點。

他指出,「發展」的概念總有經濟技術成分,即「發展」是用增長指數等來衡量的,從而暗示一個假設:經濟技術的發展是「人類發展」的火車頭,西方發達國家是它的成功模式。它唯一量度的是生產增長,而且重量、輕質,忽視由此而來的道德和心理遲鈍,忽略了其他難以量化的東西,例如生命、痛苦、歡樂、愛情、奉獻、誠信、良心等。「發展」追求知識專門化,而限制了人們的智慧能力,對根本和全局的問題視而不見,以致在複雜問題之前束手無策。「發展」所經之處,掃蕩了文化寶藏與古代傳統和文明的知識。

他認為,「發展」當然給人們帶來了科學的、技術的、醫學的、社會的進步,但同時也帶來了對環境、對文化的破壞,造成了新的不平等,結果是新式奴役代替了舊式奴役。

對「發展」的質疑其實已不限於少數思想家,近年出現的「慢活族」、「樂活族」(LOHAS,健康與可持續生活方式)、保育思潮、綠色思潮等,都是社會對過度「發展」的反彈。中國也在推動新的增長模式了。

不過,一些巴黎人那種「夠了」的生活與生意模式,可不是你想做便能做到的,必須得到社會的認同和政府政策的支持才行。否則,你根本生存不下去,結果是死路一條。「夠了」地過活,也得頂得住「機會成本」帶來的壓力和誘惑。「發展」若是一個漸變的緩慢過程,這比較好辦;「發展」若以時代劇變的形式出現,有中流砥柱定力的,能有幾人?

幸福不在「更多」,在「夠了」

作者:曼屏

50年前的咖啡館還在原地等你

第一次去巴黎,我帶着爺爺的重托,替他尋訪當年留法時最愛的梵卡咖啡館。巴黎咖啡的香醇會等待半世紀之久?我不太相信。

Google一搜,嚇我一跳,梵卡咖啡館居然還在,連地址都沒變。我急匆匆趕到那裡,一進門就興奮地找老太太。這一環顧,又嚇了我一跳,吧台裡還真坐着一位銀髮老太,正專心致志地磨咖啡。

我跑到她面前激動地掏出爺爺當年在這裡拍的照片,她也很激動,指着照片裡的女店員說,這個是她,她叫索菲亞。

此時,我的激動已不再是為爺爺找到舊相識了,而是為巴黎感動。

半個世紀的咖啡館,連女招待都沒變,門口那花,都還是當年的天竺葵,仿佛位置都沒挪動一下。

我問索菲亞,為何不把梵卡做大做強,至少也要在門口掛個百年老店這樣的金字招牌。索菲亞笑笑:「如果那樣,我的咖啡還能讓你爺爺在中國念念不忘嗎?」 

馬修乳酪不開分店

在巴黎,馬修乳酪是唯一讓我掏錢購買時可以不用想人民幣與歐元匯率的食品,口感一流。這家小店竟然被好萊塢電影導演發現,作為拍攝地。

我曾懷疑我再也不能在乳酪店櫃檯前看到馬修燦爛的笑容,他將在電視財富人物專訪裡津津樂道他的擴張計畫。可是馬修依舊像從前一樣跟所有走進他店裡的大學生打招呼:「Hi,馬修的乳酪是馬修親手做的喲。」

雖然現在買馬修乳酪的人排了很長的隊,但馬修卻說:「我只是一個熱愛做乳酪的人,埋頭幹活,遠離麻煩。」他甚至拒絕了家樂福、歐尚這樣的大型連鎖超市的配貨訂單。

「我們在這兒非常快樂,我對現在擁有的一切感到非常滿意。夠了。」他說。「我並不富有。」馬修說,「但錢對我就像甜布丁,多了會毀掉我的牙齒。」

馬修好像有一種「夠了」的感覺,我也終於長舒一口氣,這個「夠了」是一個很難的哲學:「我就是做這件事情,很開心。每個吃到我做的乳酪的人都很快樂,所以,夠了。」

瑪蓮娜刺繡手工坊

我的同學瑪蓮娜家族一直經營着刺繡工坊,這是巴黎僅存的兩家刺繡手工坊之一,另一家剛被Chanel收購了。每年,法國高級成衣設計師把要推出的高級定製系列設計草圖和構圖交給他們,再由他們一針一線地將水晶、寶石、萊茵石、玻璃珠等縫製上去。

法國的奢侈品 LVChanelDior 一直派人來瑪蓮娜家談收購意向,但瑪蓮娜的父親認為:「如果那樣,我們就會變成龐大的奢侈品集團和時尚王國的一條流水線,夜以繼日地忙碌。」

「這樣,我將沒有時間為我的女兒親手做她的畢業禮服和嫁衣,我還想為我的孫女縫製她的結婚禮服。」瑪蓮娜的媽媽說。

「這個世上還缺少什麼呢?不過一點時間和忍耐。我們不需要強大自己,因為我們一直在做我們想做的,這就夠了。」


在巴黎生活久了,我發現,這裡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定位,他們的自信,不是建立在與別人的比較上,他們任何時候都能做自己。

我們的導師羅曼特常常告誡我們,其實快樂,遠不需要我們渴求的那麼多。

一個明智的人心裡應該有一個聲音時時提醒自己:更多不等於幸福,這些已經「夠了」。

2014年3月25日 星期二

從「三及第」到「四及第」

日前有朋友留言說,「好喜歡三及第」,指的是文言、白話、粵語混用的文體。留言並喟嘆,如今很少人用這種文體了。這有對有不對。

在香港,很多人會以為,「三及第」文體是香港的獨有產物,因為以前的報紙特別是以普羅大眾為對象的,充斥着這樣的文體,有寫連載小說的,有寫專欄的,甚至有寫社論的。以這種文體知名的作者很多,如高雄(三蘇)、陳霞子等。今天,能寫出當日水平、風格的「三及第」文章的,已難得一見,甚至可說絕跡了。

不過從另一角度看,「三及第」又到處可見,而且發展到「四及第」了。

「三及第」是中國書面語從文言過渡到白話這過程中的自然產物。在「五四」以前,讀書人所受的寫作訓練,全部是文言的;下筆為文,自然就是文言文。但必須知道,即使在「五四」之前,就有大量白話文作品存在。《詩經》裡從各地採風搜羅得來的詩篇,有大量口頭文學東西。佛教自漢代傳入,佛經的翻譯為了迎合大眾的需要,大量用上白話。後來的傳奇、小說、戲曲以至宋詞亦一樣。中國四大章回小說,全部是白話寫成──或者說以白話為主體──寫的。

這樣,讀書人也在耳濡目染中接觸到到各種各樣的白話文。到「五四」「提倡」白話文,文人自然都可以在文言、白話之間遊走,按什麼需要寫什麼文體。這時,文言與白話之間,沒有很嚴格的界限;白話文作品,其實都擺脫不了文言的影響,經常文白夾雜。

至於方言,是各地文人的母語,即使是城市出身的,也多少熟習父母自鄉間帶來的方言。文人筆下,也就難免沒有方言成分。《紅樓夢》就有不少吳方言。

由此看來,「三及第」在中國各朝各地的文學中都不罕見。

涉及粵語的「三及第」起源於廣州。廣州是省城,在香港開埠以前就很繁華,存在大量「三及第」文學,如小說、說唱等。流行於街巷、花艇的南音、粵謳、龍舟等,都可視為「三及第」,一些留連花艇文人的自況或為妓女創作的南音更是。現在仍然為人傳唱的《客途秋恨》等名曲,就屬這類作品。歌詞有時文言成分多一些,但到伶人口中,又會加入一些即興的白話或方言,以「孭仔字」形式出現。粵曲、粵劇亦一樣,《帝女花》之〈香夭〉因而有「偷偷看,偷偷望,佢帶淚帶淚暗悲傷」之句。

各地的戲曲亦類似。即使文如崑曲也不可悻免,會由某些角色加進一些方言、白話到道白中去。

「三及第」中文言、白話、粵言的成分,在不同作者手中有不同的比例。舊時文人寫的,文言成分自然較多。這一輩文人如今已差不多全部隱退或故去。能寫重於文言的「三及第」的,十分稀有了。可是,白話文本身難以切斷與文言的連繫,很多文言的習慣用語、包括大量成語在繼續使用。再加上方言的影響,香港就到處可見「三及第」,只是水準、味道大異於從前了。這些文字又自覺或不自覺地加進了洋文或洋文句式,成了「四及第」,味道更古怪。

以前的「三及第」,是文字高手操控自如地炮製的,就如廚房大師傅知道煮什麼菜色、在什麼時候該加點什麼配料,分量、火候都恰到好處。如今的「三及第」、「四及第」卻是失控、無序下生成的居多,以致難以品出其中美味來了。

2014年3月24日 星期一

朱銘:從太極之大氣到人間之親切

朱銘正在香港舉行的「刻畫人間」個展,展示的是紅塵生活。昨天參觀見到,展品與觀眾,世界一如。

朱銘自七十年代以來,創作了多個系列的作品,不斷尋求突破,從《鄉土系列》、《太極系列》、《運動系列》到《人間系列》。這次在香展出的,來自至今還在創作的《人間系列》,當中又分為「有情人間」、「浮世人間」、「自在人間」,大部分在香港藝術館的展覽館內展出,少量置於廣場。大部分作品可以讓觀眾「零距離」接觸,可以拍照(在室內不可用閃光燈),於是場面很活躍。拖男帶女、扶老攜幼而來的佔了不少,不少人排着隊與雕像合影。

展出「有情人間」與「浮世人間」的展館盡量減少室內間隔。一進門,錯落擺放的作品幾乎一覽無遺,也同時可以一覽觀眾熙熙攘攘的活動,幼兒哭鬧之聲一再響徹展館。兩個人間,仿佛互動着。

朱銘雕刻的都是人像,都是普通人,沒有名人偉人,沒有特定故事裡的特定人物,而且所有人像都面目模糊,甚至沒有五官,僅有的表情是「哈哈笑」圓臉那樣的簡單笑意。人們會覺得人物可親,而的確也可以親近。雕像若表現出特定動作或情節,也一定來自日常活動,如排隊、推着嬰兒車、靠着牆等候什麼、閑坐聊天之類,總之都是容易明白的。因而,觀眾既能與展品在物理上「零距離」接觸,也能在感情上與展品「零距離」溝通。這可能是朱銘「人間系列」最成功的地方。

觀眾那麼多,相信是傳媒之功。香港傳媒對於文化藝術活動都只認名牌;知道是名牌東西,不必主辦當局(通常是官方)推介,也自動獻身而不避「為政府效勞」之嫌。我很相信大部分人是因此而來的,不知道誰是朱銘。

老實說,我自己對朱銘的認識也不過限於他的「太極系列」,其他就只在印刷品或在網上見過。我以為他只搞木雕和木雕翻銅,看了展覽才知道他的嘗試很廣泛,包括在材質上和題材上。他還搞石雕、陶土、不鏽鋼等,不斷試圖有所突破。突破,是藝術創作上永恆的課題,藝術家之苦與樂,都在尋求突破之上。

 朱銘最初走寫實路線,這次展覽只展出兩件這方面的作品,一是木雕自雕像,一是以妻子做模特兒的木雕《玩沙的女孩》,都見功力,尤其是後者。以後的作品,日益走向抽象或不具象,其顛峰是「太極系列」,在華人世界以至西方都得到很高評價。這固然由於展現了塑刻上的藝術技巧,也是由於借助了太極本身的哲學內涵,使作品藝術上凝練而明快,在精神上內斂而磅薄,大氣渾然。

相對之下,「人間系列」儘管親切討好,卻就欠了「太極系列」的精神力量和內涵。「自在人間」部分的作品不多,藝術家似乎在這個系列中有高於生活層次的更深刻思考,例如放棄淺薄的色彩,回歸到黑與白;而且更抽象,例如以一個從內到外都充塞了立方體的頭像展示人受到的約束。

相信,朱銘還有新的「系列」有待問世。

2014年3月22日 星期六

維園之黃花風鈴木

維園原來有十餘株黃花風鈴木,今天太陽快落山時路過才發現。花期雖然將盡,猶幸枝頭尚有綽約風姿也。

據資料,黃花風鈴木即金風鈴(學名:Tabebuia chrysotricha,又作Yellow Pui、Golden Trumpet Tree),又名黃鐘木或伊蓓樹,是巴西的一種常綠植物,是巴西的國樹。可長至25至35英尺高,分支可蔓延到25至35英尺長。在巴西,它是行道樹和園林樹木。





2014年3月21日 星期五

白話文自有文言文之基因

語言和文字都有生命,這意味着不斷變化;到某種語言或文字停止變化的一天,就意味着這種語言或文字的死亡了。不同地方華人今天使用的書面語都屬白話文,是這變化規律下的結果。不同華人地區的白話文縱使有差異,懂中文的人仍然可以讀得明白,可以藉此溝通。

白話文通行之下,文言文被取替了。這表示文言文不行了嗎?

中國汗牛充棟的古典文獻,主要以文言文寫成,這是世界文化史上最偉大的成就之一。這不僅是指其中的文化質量和數量,還指它的古今溝通功能。文言文的文章至今為今人所懂,可以傳递原來的思想信息,可以保存燦古爍今的美學價值。閱讀中國各種體裁的文化、文學作品,至今是不少人的賞心樂事,值得提倡,而且值得向青少年提倡。

然而不可否認的是,嚴格意義上的文言文的實用性已很低,以致現代人已沒有幾個受過書寫──並非閱讀──文言文的良好訓練,能寫出典雅、得體的文言文來了。

「文言文」的稱謂不知始於什麼時候,到它出現的時候,文言大抵已與口語有相當大的距離了。文言中的第一個「文」字,是美好的意思;「言」字是書寫、表述、記載,合起來就是指「書面語言」。它的基礎主要是先秦時期的口語,但由於那時的文字主要記載在竹簡、絲綢之上,文字必以精簡為尚。文言因而從誕生開始,就不同於口語。

但文言和白話之間的距離,不是從一開始就像現在這麼大的。文字和口語的發展各有規律,大抵是文字較穩定,而口語易變。古時,文字掌握在少數人手中,是特權的象徵,先天上有拒絕多變的特性。據學者的研究,文言到東漢以後就逐漸脫離口語。從東漢到魏晉南北朝,中原政局動盪凡六百年。其間,胡人南下,漢族則大批南逃,中原漢胡混居,以致「胡言亂語」,口頭語言發生巨大變化,文言與口語的距離不斷擴大。這樣的擴大,以後又因為外族入侵中原而屢次發生。

這催生了白話文,就是唐宋以來以北方話當基礎、接近口語的文字。翻譯的佛經、唐代的變文、宋代的通俗小說、元代的戲曲、明清的小說,大都用白話寫成。據台灣學者張華克說,宋元以後的部分學術著作和政府文書也常用白話書寫。五四提倡白話文,「打倒」文言文,不過是文言文已嚴重脫離大眾口語之後水到渠成的事。

在香港,至今仍有人對政府自上世紀八十年代中「不再堅持政府公文用古典雅言(即文言文)」而改用大眾都懂的白話文耿耿於懷,大罵這是「禁絕」傳統中文,與「共產中文」「接鬼」。我以為,這已經跡近於無的放矢了。奇怪的是,有關作者發表的文章都不用文言文。

只要在網上翻看一下《政府公文寫作手冊》的知道,其中《總論》一冊表明:「白話公文無須完全摒棄文言用語。文言言簡意賅,酌情採用, 能令文章簡潔得體、典雅莊重。如撰寫獎狀、題辭和酬酢書函, 或回覆文言來信, 都可斟酌情況,採用淺白文言。」

把文言與白話對立起來,是二元論思維所致。事實上,文言作為中華文化的優秀遺產,是現代白話文無法擺脫的文化基因。白話文要寫得好,得從文言文中吸取營養,這是有中文寫作經驗的人都知道的。

2014年3月20日 星期四

春分迎來的陽光與新綠

台城鎮的綠色隧道
好長一段日子沒有見到陽光了,接連兩天見到久違了的陽光,都予人新鮮感。今天一看日曆,原來明天是春分了。

昨天早上在陽台做晨運,竟然曬上一身陽光。扭頭一看,太陽升起的位置已接近正東方。過去幾個月裡,太陽移到偏南方位升降。我家陽台面北,陽光照射時間就較短,早上更難見到。加上一段日子以來,要麼陰天,要麼多陰霾,陽光更罕見。於是,沒有察覺太陽已悄悄向北回歸一大段距離了。

早上走路上班,也發現了變化。在一段朝東南偏北的路上,正好迎着太陽上路。昨天傍晚下班朝相反方向走,也發覺不同了,在海邊也是朝着太陽走。霧霾仍然濃重,太陽像個大大的橘紅色鹹蛋黃。

春分,表示太陽已移到地球赤道之上,南北半球得以平「分」陽光的恩澤。往後,將是北半球漸暖,而南半球漸冷了。這兩天,香港的氣溫已仿如初夏,普遍上升到25攝氏度以上,一些地區例如沙田,更接近30度。接着幾天,氣溫會下降一些,相信也不會冷到那裡去。

只要留意一下身邊,會發覺按着大自然時序變化的草木,已紛紛展現新容。幾天前的周末到珠三角西邊的台山一走,這感覺更強烈,特別是在台城鎮內。

台山過去是縣,現在升格為市,面積有三個香港那麼大,有三千六百幾條自然村,而人口不到一百萬。我的祖籍是台山,但不生在那裡,談不上多少鄉情,倒是覺得那裡的歷屆領導人水平欠佳,把本來條件不錯的地方弄得差強人意。台城是台山市的行政中心,正名是台城鎮,已有五百多年歷史。過去來到這裡,都只是匆匆而過,這次才有半天時間在鎮內走走,腳踏實地,瀏覽一下。

新出的大葉容葉子,新綠如洗。
最讓我喜愛的是通往台山車站的一條沿河馬路,馬路兩旁遍植高大的路樹,都是大葉榕(黃葛樹)。大葉榕是落葉木,這個時節正好新芽萌發、嫩葉齊長。大葉榕的樹冠很大,路兩旁都種上大葉榕,就把整條馬路覆蓋了,車道變了隧道。新長的大葉榕樹葉,呈鮮明的嫩綠,大大的一片,半透明。那天雖然沒有陽光,一路的嫩綠仍然通體明亮,讓人神怡。

香港也有不少大葉榕,只要留意一下,也一定可以感受到一片春意。這樣從大地生發出來的春意,在春節期間感受不到。而台城馬路那排山倒海的春意,又是在香港感受不到的。

香港一位有名的建築師曾建言,香港各區應在綠化植樹上各自建立自己的特色,譬如各自選擇特定品種的花樹栽種,到了花季,形成自己獨特的花海。這是好主意。可惜言者諤諤,聞者藐藐。急功近利、短期思維之下,誰會着力於十年樹木?

香港人的生活節奏很緊張,都不甘讓時間浪費。但時間是不是浪費了,不取決於做了多少事。表面上平常的生活,也可以因為充滿各種可以欣賞的東西而富有價值。

「豐富的生活可以是這樣一種生活:所做的事情不多,卻體驗得很深入。」──智哉此言。這可以從品味日常生活的小趣味得到。
樟樹的新葉
樟樹的嫩葉與小花

2014年3月19日 星期三

對理想,不只是要堅持

日前,《明報》很罕有地以頭版全版刊登了一個新聞故事,報道香港一位女教師為了激勵正在準備中學文憑試(DSE)的學生,要向學生證明「再難的理想,只要堅持都(就)有可能」,計劃去攀雪山,要成為第一名登上珠穆朗瑪峰的香港女性。

這是很勵志的故事。在當前很多年輕人意氣消沉而考試季節即將到來之際,報章用整個頭版去刊登這個沒有新聞性的報道,幫助年輕人培養堅毅鬥志,可謂用心良苦。

踫巧,在《當哲學家遇上心理醫生》一書中讀到〈為什麼下定決心後總是無法堅持到底?〉的一章。書中有人們在生活中會產生的20疑問,由作為哲學家和心理醫生的兩位作者從不同角度去探討。這本書一定還有續篇,因為作者還繼續在報章和網上,從讀者提出的問題中挑選合適的發表自己的見解。

以上問題,相信大部分人會不同程度地遇上過,不一定「總是無法堅持到底」,可能是曾經無法堅持到底,以致留下信心受挫的陰影。

無論古今中外,堅毅頑強、意志堅定都是受到推崇的美德,香港近年則愛推詡「永不言敗」為香港人的價值觀。這難道還要懷疑嗎?

的確有值得反思的地方,上述一書中的哲學家指出:「亞里士多德最不朽也是最有用的見解是,美德並不是純粹的好東西,並不是擁有得越多就越快樂的,它實際上是有一定量的東西,我們可能擁有得太多或太少。」

生活閱歷多了會知道,某一項美德一旦太多了,優點會變成缺點。「決心就是個完美的例子。決心太少,你會顯得軟弱、優柔寡斷;決心太多,你就顯得不夠靈活、太過狹隘或狂熱。」

作者提到美國著名民謠歌手肯尼.羅傑斯 (Kenny Rogers) 非常有名的歌曲 The Gambler (賭徒)Kenny Rogers 縱橫歌壇幾十年,曾被選為美國歷來最受歡迎歌手,自言自己最喜歡的歌曲就是這一曲。歌曲固然好聽,但廣受歡迎恐怕主要因為那名在火車上與歌者萍水相逢的賭徒,在喝上兩杯之後道出的賭博心得:
You got to know when to hold’em,
Know when to fold’em,
Know when to walk away,
And know when to run.
就是說要看清楚手上的牌,知道什麼時候該出牌,什麼時候該棄牌;什麼候要堅持,什麼時候要放棄。這不僅是賭桌上的進退之道,更是人生的進退之道。

「我們着手去做一件事,是因為我們至少能初步確定手中的牌是勝券在握的。但一旦開始,現實總是習慣於告訴我們,我們最初的估計是錯誤的。我們可能仍然珍視我們所追求的東西,但我們也逐漸明白,達成這一目標的代價已經升得太高了。可能最重要的是,這個代價包含了我們決定堅持到底的過程中沒有做的那些事的機會成本。」

心理學家則有這樣的看法:「不屈不撓當然是人生中的一種重要美德,只是其價值被人們說了太多次,以至於最後被誇大了,實際上,頑固地堅持追求已經不再適當的目標並不比早早放棄更好。」攀登珠峰有太多「早早放棄更好」的例子了,而強行登頂很可能以悲劇收場。

理想不一定是只要堅持就能實現的。堅持就是勝利,不過是勵志的大話,有如童話故事裡的漂亮大話。在現實世界中,非得好好衡量利害,知所取捨、進退不可。對「擇善固執」,我一向不以為然。

上周末有事到台城,在一條步行街上見到一則「公益廣告」,寫着「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長久」,是老子《道德經》的話。即使賭徒也應視之為至理名言,那位女教師登峰時,更要緊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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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Gambler by Kenny Rogers:
http://www.youtube.com/watch?v=6X7Sx62plCw

2014年3月18日 星期二

棋王下棋的直覺

「專家直覺」不是誰都可以擁有的,它是一種本領,部分源自天份,部分源自後天努力。譬如不同棋類的「棋王」,只要瞄瞄棋盤,就知道該下哪一步棋;有人可以以一敵百,面對一個一個接連出現的棋手、棋局,下棋真如直覺而為。

這是怎樣作出的?

昨晚偶然從書櫃裡拿出一本書來,一翻開,竟然就看到了「棋王的秘密」一節。這是多年前看過的《金科玉律》,書中臚列了西方社會生活中被視為 Golden Rule 18條法則,例如人們熟知的骨牌效應、鮎魚效應、破窗效應、彼得原理、80/20定律、蝴蝶效應等。「棋王的秘密」一節,載於「奧卡姆剃刀定律(Occam's Razor)」一章之中。

它的得名,源自十四世紀邏輯學家、聖方濟各會修士(英國)奧卡姆的威廉(William of Occam),原理的核心是「如無必要,勿增實體」(Entities should not be multiplied unnecessarily),即「切勿浪費較多東西去做用較少的東西便可以做好的事情」。這把「剃刀」一亮出,剃去了歐洲幾百年爭論不休的經院哲學,剃去了活躍千年的基督教神學,把科學、哲學從神學中分離出來,為歐洲的文藝復興和宗教改革開闢了道路。這剃刀因而是現代文明開路之刀。

這關乎思考方法。美國的 Herbert Simon 是諾貝爾經濟學得獎者,又是人工智能專家。他的研究之一,是設法使電腦像人一樣思考,例如像人一樣下國際象棋。電腦的「思考」是理性的,每走一步,都搜索、檢查所有可能性,包括對手怎樣接招,然後作出最優決定。這在理論上可行,但實際上不可行,因為可能的招數有10120次方那麼多,即一萬億種,這是電腦應付不了的。

Simon 去研究棋王級的棋手是怎樣下棋的。棋局中的棋子即使還有二十只左右,棋王十秒鐘一掃,就能全部記下來。這超乎短期記憶理論的論斷。次一級的棋手,記億能力差一點。可是,若棋盤中的棋子是任意擺放的,無論是棋王還是次棋王,就沒法記住棋子位置。

Simon 認為,他們是靠棋局模式記憶的,棋王能記下約五萬個棋局,次一級棋手只能記二千個。他把這稱為「模式詞匯」,是他們思考中使用的「詞匯」。高級棋手下棋很少要像電腦那樣一步一步計算。

這樣的「模式詞匯」也存在於不同領域的專家當中,是長期實踐、積累所得。「專家直覺」由此而來。

Simon 的研究還發現,人類不擅長處理大量的新數據和信息;一般人短時間裡最多能記位六到七個數據或信息。對一般人來說,複雜的事情、龐大的信息量往往是累贅。

因此,「奧卡姆剃刀」就有用武之地,可用它把可有可無、繁瑣累贅的東西去除。這適用於企業管理、藝術創作,也適用於日常生活。借用一下「奧卡姆剃刀」吧,簡約已成為時髦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