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6月30日 星期一

我在橋頭看荷花

夕照荷花耀眼明
大約半年前聽一位攝影師朋友介紹,離香港不遠處有一個拍攝荷花的好地方──橋頭鎮。前昨兩天的周末,冒着溽暑高溫而帶着忐忑去了。結果是,滿足與失望兼而有之。不管怎樣,從來沒有這樣恣意地親近過出污泥而不染的荷花。

東莞橋頭鎮,不要說我以前不知道,一位在東莞太平做生意的朋友也未有之聞,大概是東莞太大,而太平與橋頭各在東莞西東之故吧。同行一位朋友祖藉東莞常平附近,也不知道。

橋頭其實與香港有密切關係。它位於東江邊,東江水流進東莞境內,淌過的第一個市鎮,就是橋頭。香港人飲的東江水,水的源頭在粵東的河源,而給香港供水的東深供水工程的源頭則在橋頭。在莞城向東畫一條線,又在深圳向北畫一條線,交匯處就是橋頭。橋頭距離兩地的距離差不多。我們先坐廣九直通火車去常平,再坐的士去橋頭訂好的酒店,的士車程不到半小時。

住的是一家五星級酒店,在攜程網預訂只要268元。去到才知道,設備、服務都果然有水平,有點超值了。橋頭正在舉辦荷花節,我本以為酒店會特別貴呢。不知道這是不是與今年以新作風舉辦荷花節有關。

夕陽落下,荷花燈點起,蓮湖的棧橋上,邊人如鯽= 
橋頭據說有「荷花名鎮」之譽,今年的荷花節是第十一屆舉辦了。在大陸,所有這樣的節都搞得隆重其事,少不了廣邀嘉賓領導、大吃大喝。今年,在中央打擊鋪張浪費之下,橋頭荷花節也節省開支,政府抽身而出,交由民間組織主辦。或許因此之故,官方客人少了,我們住酒店也就不必「捱貴租」。

可是今年的荷花沒有好好配合,反而發起「荷瘟」來了。「荷瘟」據說是泥土裡的病毒引起的,植物專家也束手無策。加上春季時有過持續低溫,荷花的生長大受影響。荷花節六月二十三日開始時,鎮有關方面仍說採取補救措施後,加上高溫的有利天氣,月底可望有盛花期云。據我們所見,這願望落空了。三百多畝的蓮湖上,荷葉大多失魂落魄,荷花則稀稀疏疏。站在遊人最多的湖邊西岸放眼望去,真令人欷歔。

偌大蓮湖,荷花稀疏。
可是,對我們來說,這欷歔是在對無數品種荷花任意拍攝約兩小時後才發生的。事緣我們誤打誤撞先到了蓮湖旁邊的體育中心去,那裡是盆栽荷花的展場,荷花有分區擺放在地面的,有放進露天游泳池改造成的荷塘去的,花數以千計。我們為避烈日,到下午五時許才到達,夕陽斜照,光線正好。荷花一盆盆放在地面,你可以走進花叢拍攝去。到太落到山後了,我們心滿意足地從展場出來,才知道蓮湖就到馬路的對面。

雖然見到蓮湖花情慘淡,我們第二天早上還是不到七時就到了湖邊,到東岸走上沿岸架設的曲折石橋隨意拍攝。雖然沒有漪歟盛哉的美景,東岸這邊仍不乏開得歡快的荷花,還有大量沒有受「荷瘟」影響的睡蓮。早晨的陽光逐漸照射到湖面,力度柔和,角度恰可。邊走邊拍,又兩小時,汗水濕透了衣衫。

一路逛街走去,找到一家茶餐廳,吃及第粥、豬潤腸,嘗到香港難尋的新鮮味道──豬有豬味。見到出爐燒鵝掛起,斬!──亦是鵝有鵝味!香港的燒鵝都用冰鮮鵝,味道沒法比。

往橋頭,也可在羅湖坐巴士去,以路程計,應個多小時可達。

蓮湖的荷花開過後,湖水會抽乾,改種油菜花。到一二月,幾百畝湖面會變成金黃一片,景色想必比荷花更壯觀。到時應再會橋頭。

2014年6月27日 星期五

這還能叫「電話」嗎?

不知道你有沒有發覺,近來在巴士、地鐵上受到的講電話噪音騷擾少了很多。這是日前在巴士上聽到一漢子夾着大量粗言穢語高聲講起電話來,突然覺察到的。曾經有好長日子,以在公共交通工具上不斷有人絮絮不休講電話為苦。不知道打什麼時候開始,這沒公德的所為減少了。突然受到那名漢子騷擾才想到,已有一段日子免除這苦惱。

是香港人的公德心加強了嗎?相信不是,而是智能電話的外溢效應。WhatsAppWeChat 的強大圖文通訊功能,讓人們不再「言而無信」,都用最簡單的文字通訊起來了,這無形中「靜化」了公共空間。智能電話幾乎讓所有人都變了「低頭族」,坐下也好、站立也好、走路也好,都向着手上的智能電話低首膜拜。「心牽千里外,懶理眼前人」已是常態。當然,人盡低頭不都是忙於通訊、八卦,可能更多是忙於電玩、電視劇。閱讀的?相信只佔極少數。

日前在網上雜誌 Slate 上讀到一篇文章,題目很有趣: More Smart, Less Phone,這很難翻譯得簡潔傳神,勉強可譯為:更智能化,更不像電話。說的是智能電話的發展趨勢。說這工具是「電話」只不過習慣使然,語音通訊勢必淪為它聊備一格的功能。

智能電話的發展速度很快,很多人已不曉得換過幾代智能電話了。還記得「黑莓」面世多久了?答案是11年。「挨瘋」呢?只有七年。在各大電子巨頭的激烈競爭下,這領域的動蕩波詭雲譎,以上兩個品牌如今都已失去不過幾年前的壓倒性優勢,「谷歌」、「三星」都在崛起。

未來智能電話看來在朝着三個方向發展:一、是各種電子器材的集中遙控器;二、是可以通過其他電子器材控制的手提電腦;三、是個人的健康數據庫。這些都是智能電話、各種應用軟件、器材之間或與你的通訊,而不是你與其他人的通訊。單是今年,就見到三大巨頭宣布推出把家居智能化的應用軟件,「三星」推出 Smart Home 「谷歌」推出 Nest,「蘋果」推出HomeKit。還有醫療方面的。

「谷歌」星期三(25/6)又在年會上宣布了一連串大計,要無限擴大 Android 作業系統與各種界面的連接,做到「無處不在」,無論你去到哪裡都可以通過這個系統操作連接上的一切電子器材和軟件。

如果說「方便」這無疑很「方便」,即使兩手沒空時,也可以操控一切。可是正如《紐約時報》的報道指出,這也令人「毛骨悚然」,因為「谷歌」的觸鬚將伸延到地球每一個角落。一個本來充當你的助手的人/東西,一旦變得無比強大而且知道的東西也太多,你能安心嗎?

「谷歌」的行政總裁佩奇 (Larry Page) 一方便叫人安心,另方面卻說:「每個人都可以說生活會受影響,但我們還不大清楚有什麼影響,因為我們還沒有應用這些東西,也因為還有大量未知數。」

這話未償沒有道理,但不知道會帶來什麼後果的新產品馬上就會排山倒海地推出市場了,而慣於「貪新忘舊」的消費者會如飢似渴地搶着擁有。

我不敢說會有什麼不祥的後果,但「萬一……」的擔憂揮之不去。

2014年6月26日 星期四

白蘭:艷幟不張,幽香自放

有同事說要拍些香港夏天的花樹照片,這事好辦也不好辦,為的是時機。最好的夏日花事時機──鳳凰木壯觀的花潮──剛過了,其他的夏季樹花雖然不乏可觀的,但要拍出氣勢和香港的景色特點來,對攝影師是個考驗。

說到夏日樹花,就個人而言,最喜愛的是白蘭。可是這花偏偏低調得很,你要把它作為香港景色來拍攝的話,不易交出功課來。

香港有很多白蘭樹。近年,似乎有關部門有意識地在公園、路邊栽種了不少。如今這個時光,如果你在哪個地方揮汗如雨時忽然飄來一陣幽香,不遠處可能就有白蘭樹。日前在住所附近一個巴士站冒着烈日候車,躲到旁邊的樹蔭中去,仿如走進了馨香的氤氳之中。那是白蘭樹,抬頭往扶疏的綠葉中細看,一朵朵白蘭花正開得燦爛,還有顆顆花蕾待放。巴士站範圍挨着種了近十棵白蘭樹,雖然還不高大,已在燠熱中為候車人消弭不少苦惱。

白蘭樹可以長到幾層樓高,樹冠雖然不特別大,但葉子茂密,很能遮陽隔熱,加上花放在炎夏,而且花香不濃而清幽,花期又橫跨整個夏季,確是南方最好的夏天路樹。

可是白蘭花不會張揚自己的身影,稍遠望去完全看不到,要到樹下抬起頭來,才可以在闊大的葉子之間找到花瓣纖細的花姿;或者在樹下的地面看到遍地落英,同樣並不耀眼。

這就是白蘭花的可愛性格:艷幟不張,幽香自放。

我家的陽台本來有一株白蘭樹,種在皮蛋缸裡,兩米多高,每年都開花數以百計。把花摘下放進室內,就全屋香遍了,有時還可以送給朋友。兩三年前大裝修,陽台也大翻身,白蘭樹被逼送人了。至今仍想着,得另栽一棵好消夏。

香港的夏天花樹尚有不少,近日最搶眼的,該是大花紫薇。這似乎也是近年大量栽種起來的,如今在公園、路邊都可以見到它紫色的花,約五厘米直徑。我上班的地方附近就有不少,那公園還特別在一片小徑環抱的地方,一口氣種上幾十棵。我以為都開出花來會蔚然可觀,那天特地去看看,有點失望,因為花開得參差,未成紫雲般的花海。

這時光,另一可觀的是黃金雨。一星期前的一天下班後到尖沙咀去與朋友飯聚,順道走進九龍公園,在噴水池畔見到兩棵非常粗壯高大的黃金雨正開出串串金黃色的小花來,樹下則花瓣四布,「黃金」遍地。樹身上掛上的名片是「臘腸木」,這是以它的結果似條條臘楊懸掛樹上而得來的,也叫豬腸豆。這與它黃金雨 (Golden Rain) 一名大異其趣。

還到處開花的還有黃槐、火熖木、雞蛋花等。

這年頭,在畸型的問責文化的驅使下,只要那裡倒了一棵樹,不管是自然現象還是人為造成,傳媒和環保團體必口誅筆伐,以示自己愛護環境,有關部門則尸位素餐、不負責任。可是只要持平地看看周遭,會發覺越來越鳥語花香了。不要葉公好龍,又因此投訴鳥糞太多、鳥噪聒耳,還刺激起花粉症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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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文參閱:白蘭花 可敬呢
http://silverylines.blogspot.hk/2010/08/blog-post_03.html
鬢後襟前白蘭香
http://silverylines.blogspot.hk/2008/03/26.html

2014年6月25日 星期三

怎一個「被」字難處置

被動句:老鼠被貓吃掉。
主動句:貓吃掉老鼠。
我多次遇到這樣的提問:這句子中的「被」字要刪去嗎? 都是就一個看來是「被動式」的句子提出的。很多時候,這其實是客氣的質疑:句子中的主詞分明是被動的嘛,為什麼要刪掉「被」字?日前又有同事這樣客氣地問。

        例如這樣的句子:
菜被煮得十分好。
一切辦法都被試過了。
這個問題可以在下次會上被討論。
按金會被沒收。
樹木都被吹倒了。

在香港,很多人會這樣寫、這樣說;稍為注意一下會發覺,傳媒人亦一樣。可是上面的句子不要「被」字不是更好嗎?
菜煮得十分好。
一切辦法都試過了。
這個問題可以在下次會上討論。
按金會沒收。
樹木都吹倒了。
簡潔、明快,不會有歧義,更重要的是,更像中文。

初初進入賣文行列時,就聽老前輩告誡:不要濫用被動式;被動式,英文多用,中文則少用。我一直記着這話,後來發覺,濫用的情況的確很多,這似乎與香港人自小接受英語教育有關。英文是形合式語文,主動與被動,不僅意思分明,而且形式分明。在潛移默化受影響下,寫中文寫到表示被動的句子,就形式地「被」起來了。

《現代漢語正誤辭典》上,就「被」字有長達十多頁的闡釋。辭典主要是針對外國人學漢語而編寫的,例句很多,但我讀了亦很有得益,知其然亦知其所以然了。

辭典上解釋:現代漢語中表示被動意義的句子有兩類,一類叫「意義上的被動句」,沒有任何標誌,形式上與主動句完全相同;另一類是「被字句」,有「被」、「叫」、「讓」等標誌。如果表示某事物(一般不包括人)受到某動作的處置或影響,同時又不必或無法指出施動者時,一般用「意義上的被動句」,如「教室的窗戶都打開了」。在這類句子中,即使不用「被」等字,主語也不會被誤為施動者 。

解釋又說:如果要表示某事物(包括人)因施動者的動作而發生變化或產生結果,必須指出施動者時,一般應該用「被字句」來表達,如「我的字典被小王借走了」。

分清楚兩類句子,就知道什麼時候用「被」字,什麼時候可以不用了。

其實在英文,passive voice (被動式)的使用也是有講究的。備受很多英文寫作人推崇的 The Elements of Style 一書(自一九二零年出版後,至今重印過無數次)就有一節講到它的使用,但這一節叫做 Use the Active Voice (當用主動句),指出這通常比被動句直接而有力。

那麼什麼時候才用被動句? BBC 的網上英語答問有解答:句子通常把施動者作為主詞放在前面,如The boss invited her to the party. (老闆邀請她參加派對。);但當我們要突出受施動者影響的人或事時,就使用被動句,把它們放在主詞位置。如:She was invited to the party by the boss. (她獲老闆邀請參加派對。)

是主動還是被動,看自己要表達什麼好了。

中文的被動句還有一點要注意。說:他被(老闆)臭罵一頓;被批評;被剝削;被欺負;被拒絕……都沒有問題,可是若說被讚美、被愛戴就不妥當了。原因是,「被」字之前的主詞如果是人,連接的通常是不愉快的事情。

大陸網民近來在網上流行「被」句式,所涉通常也是不愉快的事。

2014年6月24日 星期二

知識就是力量?智慧才是力量!

有朋友就這裡昨日的〈西方民主的不完全歸納謬誤〉一文說,科學可以解釋很多自然現象,但有其局限性,例如宇宙起源問題,科學就解決不了;問世間情是何物,科學也難有答案。

非常同意,科學確有局限性,但科學又予人幻覺,讓人以為可以無所不能,可以控制一切,製造出新的心魔。

科學近世的進步可說驚人,以前只存在於科幻小說裡的東西,一個一個實現了;屬於軍事機密的技術,一個一個變為民用,而且都迅速普及。人手一部的智能電話,功能之強大,已屬匪夷所思。資訊科技企業、大國軍事部門手裡還有哪些秘而不宣的「武器」?還有哪些待開發的構想?以近二三十年的加速度發展下來,未來會是一個怎樣的世界,真難以想像。

蓋茨一九九五年出版了 The Road Ahead 一書,那時閱讀,如讀《天方夜談》。二十年不到,預言一一實現了。

照這樣發展下去,人的能力──從個人到人類整體──會擴展到什麼程度?邊界在哪裡?人已經顯得很狂妄了,要探索宇宙的起源,要製造人……都在向「上帝」的地位、角色挑戰。「人定勝天」已不僅是豪情之語,而是科學斷語。

這很可怕,哈佛大學教授 Michael Sandel 因此寫了《反對完美》一書,反對通過高科技在運動場上追求更快、更高、更強,反對父母訂造超級嬰兒。這些做法已在我們身邊發生,只是沒有達到難以容忍的程度而已。照目前的趨勢發展下去,那一天遲早會到來。

這或許不應歸咎於科學本身,科學本身沒有對與錯的判斷,要作出判斷的是人,而人如果不加以約束,有永不滿足的心,欲壑一旦與市場力量、消費主義結合,就更如脫韁之馬,難以控制。

即使是求知之欲,一旦失控也並非好事。培根的「知識就是力量」一語對世人影響至大,中國的年輕人大概都知道這話,以之自勵。語中的「知識」,人們都理解為科學知識。不知道培根的意思是不是這樣,但這麼一來,偏差就大了。很不幸,現在的教育普遍有這樣的偏差,只教知識,不教做人。大學都重於為職場培養專才。

北大哲學系教授樓宇烈在《中國人的文化精神》一文中引用了《淮南子》裡的一句話:「遍知萬物而不知人道,不可謂智;遍愛群生而不愛人類,不可謂仁。所以聖人既仁且智。」句中的「遍知萬物」就是我們今天理解的「知識」,而這樣的知識再多也不等於有智慧。

樓宇烈說:「知識是死的,智慧是活的。智慧是駕馭知識的能力,所以智慧才是力量。智慧包含了做人的道理,只有懂得了做人的道理,才能夠應用知識。」

對於培根是否說過「知識就是力量」這話,很多人有疑問,因為找不到準確出處。不要緊,記着另一句話:「智慧才是力量。」

2014年6月23日 星期一

西方民主的不完全歸納謬誤

紅色的水果都是甜的?
歐洲文明崛起的一個撒手鐧是科學,它經過啟蒙運動,擺脫神權的緊箍咒,把從東方學到的技術發揚光大,一路突飛猛進,取得工業革命勝利,又通過殖民主義掠取全世界的資源,致有今天的成就。

歐洲科學思想的一個重要武器是歸納法,它通過觀察大量事物,通過推理,發現一個又一個自然界的普遍規律,總結出一個又一個科學定理、定律。這可以很簡單,例如第一天發覺太陽是從東方升起的,第二天亦如是,第三、四……N天都一樣,於是確定,太陽每天都是從東方升起的。它從特殊到普遍,得出科學結論。

應用歸納法最好能做到完全歸納,即考察所有對象之後才作出結論。在要考察的對象不多時,例如限於某個家庭的成員、某家公司的員工,這不難,可以作出某個家庭的成員都癡肥,某家公司的員工都年輕貌美之類的結論。

可是,要考察的範圍大了,又隨着時間演進,情況就很複雜,經常要作出不完全歸納,或叫簡單枚舉歸納。歸納法要從特殊的推斷作出一般或普遍的推斷,可是你不知道要根據多少個特殊事例才能得出適當的結論。結論往往在窮天下的特殊事例之前,就得出來,例如「太陽從東方升起」。它經過「跳躍」而得出,叫做「推理不完全」。又如,大家從來接受「阿媽是女人」的論斷,甚至認為是「絕對真理」;可是隨着生命科技突飛猛進,而倫理思想也大受顛覆之下,如今「阿媽是女人」的結論已大可質疑,可能有一天會被推翻。

在科學領域,這樣的事例數不勝數。任何通過歸納法得出的科學知識、思想、定理,一經發現反例,即經過證偽,就會被推翻。可以證真,也隨時準備會被證偽,才是科學。

歸納推理中還有因果推理,還有類比推理,都屬於不完全推理,在科學研究、刑偵工作中經常會運用到。推導的結論最終是不是成立,最終要由事實驗證。

這樣的推理看似複雜,其實又是人人都會做的,就算動物也能做。你一次讓小狗坐下,給它一塊餅;第二次如是,第三次如是……小狗終於「歸納」出聽指令坐下就會有餅送上的結論。兩三歲小兒也有此本事,吃過蕃茄是甜的、櫻桃是甜的……之後,可能歸納出紅色水果都是甜的結論,直到辣椒也吃了為止。

我們看到的很多現象不易看透,涉及的客觀因素無數,很多是潛在的,難以覺察,例如一些心理因素是當事人也不知道的,一些環境因素是身處其境也不知道的。科學實驗之可貴和必要,就是控制可知的因素,在只存在某一特定可變因素之下,確定這因素的作用,找出事物的變化規律。

說西方民主是普遍真理很明顯是不完全歸納,歸納看來是戰後當民主制度限於西方十餘國時作出的。此後,歐美把這硬銷到亞非拉上百個國家去,「民主實驗」的範圍擴大百倍,實驗結論之歸納不完全而不符如期就彰彰明甚了,還憑什麼說只要 copy and paste 西方的民主制度就一定有好結果?

西方民主在一定條件下有它優勝的地方,但條件改變了情況就不一樣,西方民主本身在西方實施的條件如今也起了變化,因而遇上新難題,更何況在非西方國家?「橘逾淮為枳」的明訓,在中國流傳二千多年了。

如果西方民主是科學,應該接受證偽。

2014年6月20日 星期五

西方民主的一個先天缺陷

嘗嘗民主拳頭的滋味
一位朋友留言說,「民主能否成功實行,公民素養也許是非常重要的基礎」,新興民主國家的混亂看來是公民素養不足之故。這恐怕是對現代西方民主稍有思考的人都同意的,也正好揭示了西方民主的先天缺陷。

遺憾的是,西方民主制度在這方面沒有什麼制衡,而傾向於只強調個人之間的「平等」,即所謂「生而平等」,體現「平等」的就是神聖的「一人一票」。

其實,大家又在心裡明白,「一人一票」不那麼「平等」,是有條件的,例如你沒有「公民」資格就不在「一人」之列,你不到「法定年齡」就不在「一人」之列。「不平等」是顯然的,於是大家都接受心照不宣的「年齡歧視」,等等。這在雅典民主中就存在,那時的人口中,18才有一人有投票權。即民主不過是十八分之一的人口中的特權,眾多的奴隸當然沒有投票權。

這樣的「設計」是有道理的,主要是設計者對其餘十八分之十七的成員的素養沒有信心,擔心出現「暴民政治」。

相對之下,現代的西方民主有了很大進步,把民主範圍擴大到「一人一票」,只是仍把某些人排除在「一人」之外。制度設計者顯然也與雅典時代的設計者有相同的擔心。「一人一票」會不會繼續擴大?可能會,但有不少阻力。譬如,在世界人口流動加快之後,一個地方的「原居民」為保護既得利益,會傾向於限制「新移民」的政治權力。某個地方的「新移民」若增加至多數,「原居民」會同意讓他們也「一人一票」嗎?雅典的民主就絕對不會讓人口佔多數的奴隸也「一人一票」。

「一人一票」都有「法定年齡」的限制,一般是成年人才有資格投票,這是出於對選民素養的擔心,假設成年人──可能是161820歲──才有成熟的心智。至於受過多少教育、心智是否健全就不考慮了,對選民的真正素養其實沒有把握,也沒有要求。如果說新興民主國家選民的素養有問題,難道先進民主國家的選民的素養就有保證?從它們的選舉結果──例如美國選出小布什這樣的總統──看來,也是沒有保證的。

絕大多數人是為着私利而投票的。對於選民的這種心態,政客最清楚,都會在選舉中投選民之所好,大開空頭支票,既花錢又短視。「民主楷模」國家的國庫都入不敷出、負債累累就是這樣造成的。另一位朋友留言說 Democracy is a collection of the same selfish desire (民主乃同一私欲之納雜),這該是政客的最佳競選心得。

余英時因而說西方民主「從眾不從賢」。或許也可以說,是「從眾即從庸」,且不說「從眾即從愚」了。

可能正因為這樣,「一人一票」的「遊戲式選舉」不可多搞,好長時間才來一次,熱熱鬧鬧,滿足一下選民「我也有份參與」的心願。之後,可能若干年,你就只能忍受得到「認受性」的政客的胡作非為了。

自由、民主都是人們嚮往、追求的,但兩者自身都沒有保證良好管治的機制,反倒容易成為藏污納垢之所。這是熱受自由、民主的人都應當注意的。

2014年6月19日 星期四

民主與金錢的關係

美國最高法院法官 Louis Brandeis:「我們可以有民主,或者可以
由幾個人統攬財富,但不可能兩者都有。」
在競選中,候選人要大把大把地花錢,這在美國特別嚴重。美國有競選法,對競選經費有限制,可是實際上,難以知道各個候選人花了多少錢。競選人籌得的經費、直接的競選花費都好計算,競選人的支持者為捧他上台而花的錢,就沒法統計。競選國會議員的花費以百萬美元計算,競選總統更以十億美元計算,門檻高得令人咋舌。

那麼,競選經費與選舉結果是怎樣的關係?有錢好辦事,這是普遍的印象。在《魔鬼經濟學》(Freakonomics) 一書中,兩位作者報道過據統計分析得出的結論。

這不能光拿花錢多少與勝負結果作比較,因為你難以知道勝負是金錢的作用還是競選人魅力的作用。最好能比較兩名對手先後兩次競選的結果。候選人的個人魅力大致上不會有多大變化,但兩次競選的投入資金會不同,於是可以衡量金錢起到的作用。兩位作者找到一九七二年後國會選舉中上千個符合這樣比較的資料,分析結果出人意料之外:候選人投入的金錢幾乎沒有發揮任何作用。

結論是,真正重要的不是你投入了多少錢,而是你到底是怎樣的人──從能力、魅力到相貌。

接着的問題是,民主選舉不受金錢影響嗎?

牛津大學名譽教授 Stein Ringen 今年三月在《華盛頓郵報》發表的〈美國民走向滅亡嗎?〉一文肯定了金錢的重大影響,但指出,人們都誤以為是競選人去追逐金錢,而實際相反,是金錢在追逐競選人。有錢了,就可以挑選你的政治代言人,或通過廊外遊說發揮影響力。結果則是一樣的,錢與政治結合,民主遭殃。

在華盛頓,最有影響力的集團是廊外遊說集團(lobbyists )。面對成千上萬的遊說人,國會兩院議員在人數上處於絕對劣勢:平均每名議員要應付20名遊說人。英國《經濟學家》周刊在〈民主出什麼事了〉(What’s gone wrong with democracy)一文中說:「這給人的印象是,美國民主是待價而沽的,富人比窮人有權。」

這難免讓人想到雅典民主的瓦解。在古希臘,富人隨着財富暴增,自以為可以不顧社會較弱勢的大多數,自行其事,不再願意按民主的遊戲規則行事。250年過去,古希臘民主成為歷史名稱。留下的教訓是,成功之後,自滿隨來。

Stein Ringen 的文章警告:美國和英國的民主已到了同樣的地步。二零零八年的金融危機充分反映了「民主楷模」國家這樣的處境,經濟上的不平等已發展到政治上的不平等,民主政府面對財經金融的壟斷勢力,在權力與能力上都不足以抗衡。特權階層把民主當作裝飾品,讓制度成為他們利益服務的工具。六年後的華爾街,因此風過水無痕。

美國最高法院法官 Louis Brandeis 近百年前說過:「我們可以有民主,或者可以由幾個人統攬財富,但不可能兩者都有。」

財富集中在少數人手上這規律,是20/80法則早已指出的,這是世人可以接受的不平等。可是當這比例發展到1/99,甚至0.1/99.9,而少數人的財富積累速度還不斷加快時,情況就不一樣了。皮凱提在《廿一世紀資本論》中為此提出了「均富」方案,這惹來廣泛議論,但看來可行性很低。

如果 Louis Brandeis 的論斷成立,而世界又不能扭轉由極少數人不斷集中財富的話,後果就很明顯了:民主將不存。皮凱提提出的與其說是經濟議題,不如說是政治議題。

不少文章把當前的西方民主稱作一場「民主實驗」(democratic experiment)。實驗的結果,至今還是未知之數呢。

2014年6月18日 星期三

「協商民主」與「縱向民主」

據英國 Thomas D. Seeley 的研究,蜜蜂遷巢是個民主過程,是為
Honey Democracy
昨天介紹了美國學者 Sam C. Holliday 的〈民主就是出路嗎?〉一文,作者對西方只視「一人一票」為民主不以為然。昨天的文章配上一幀彩色繽紛的葡萄照片,其中的葡萄品種一定不及世上葡萄品種拾之一。若有人自小只知有其中一種葡萄,例如青色的小顆粒葡萄,而堅持只有這樣子的葡萄才算是葡萄,其他顏色、味道、顆粒的都不是葡萄,這不是很可笑嗎?

Sam C. Holliday 文章提到的非西方民主主要是非西方國家內不同的、基於某種群體而非個人的傳統民主,以協商為特點。在西方,近年也產生了類似的民主理論,名稱不一,例如 deliberative democracyconsociational democracyconsensus democracy,都重於協調、協商、審議,而有別於競爭、選舉、投票式的民主。在中文,有協商民主、審議民主、協調民主、共識民主等等譯名。單看這樣的名稱,或許有人會以為是大陸的政治產物了。

這是荷蘭學者李派特(Arend Lijphart)在上世紀後期倡導的,李派特是美國加州大學聖迭代分校的政治學名譽教授。他分析了奧地利、比利時、瑞士、荷蘭等國的政治系統,歸納出協商民主理論,提倡在社會上不同階級、地域、文化領域形成柱狀結構 (Pillarisation),把不同陣營的精英納入系統之中,然後以此結構為前提組織聯合政權;公共資源等依比例分配,實行區域自治,創立個體意識及允許不同文化共同體的法律;群體間相互有否決權,各群體共識仍需多數決,少數群體有權否決,但也會被其他群體否決阻撓。

協商民主的實質,就是要實現和推進公民有序的政治參與。它認為代議民主已不適應現代公民的要求及社會發展,公民與官員之間就政策問題直接對話、討論,是政治民主最基本要素之一,是任何其他方式不可取代的。他們積極宣導公民直接的政治參與,並相信協商民主是民主政治的發展方向,是當代民主的核心所在。這理論在美英德等國都得到政治思想界領軍人物的響應,例如德國的思想領袖于根.哈貝馬斯 (Jürgen Habermas) 等。

以寫作《大趨勢》系列暢銷書著名的美國作家奈斯比特 (John Naisbitt) 則推崇中國的「縱向民主」。他在《中國大趨勢》中把中國的成就歸因於八大支柱,其中第二根支柱是「『自上而下』與『自下而上』的結合」,這就是「縱向民主」,相對之下,西方的是「橫向民主」。經常聽到的「某某政策試點」,就是這種民主的體現。改革開放就是這樣由點到面、由農村到城市鋪開的。「摸着石頭過河」,其實是不斷「自上而下」、「自下而上」的民主過程。

奈斯比特發覺,在中國人的社會中,人們相信自己是集體的一分子;在這環境下,政治運作不依靠對立的政黨、政客。這種民主的主要優點是使從政者從為了選舉中解放出來,以便制定長遠的戰略計劃。有學者詁計,台灣馬英久的四年任期中,只有一年零七個月為「無選舉期」,也即四年中只有一年零七個月可以專心施政。

西方國家都欽羨中國可以訂下長遠規劃,然後一步一步邁向目標。民主之橫向縱向有別是重要原因之一。

奈斯比特指出,中國的「縱向民主」與西方企業管理中的「宏觀引導式領導方式」很相似,這些企業的 CEO 訂立價值觀、總體目標、建立高效率的領導隊伍,而不提出解決力案,但為員工的參與提供良好的環境與文化。

眾所周知,企業是絕對不會搞「橫向選舉」,以「一人一票」選舉 CEO 的。

2014年6月17日 星期二

民主:只西方一家並無分店嗎?

讀了一篇題為〈民主就是出路嗎?〉的長文,乍看以為是某個非西方國家例如中國反對歐美強行輸出西方民主而發出的,看了作者簡介才知道誤會了。文章出自美國一位軍人兼學者之手,作者叫 Sam C. Holliday,畢業於美國西點軍校,再先後在匹茲堡大學和南卡羅萊納大學取得碩士、博士銜,曾任美國陸軍學院「穩定研究所」所長,以上校軍階退休。

文章原題為 Is Democracy the Solution? 二零零六年九月發表在美國的「美國外交」(American Diplomacy) 網,正值美國小布什以武力向伊拉克輸出「自由、民主」之時。如今細讀此文,不但不覺得過時,反而覺得正中時弊,適切於伊拉克以至更廣泛地區。

文章說,在西方,幾乎沒有人知道有非西方的民主,政治、社會的教科書鮮有這方面的論述,學術界也不討論;一說到民主,就設定為源自希臘的西方文明產物。作者並非反對民主,而是指出,民主並非只有西方民主一家,世界──包括非西方世界──其實有不同形式的民主;非西方國家不一定非要採用西方民主不可,而可有自己的選擇。

文章指出,美國在不同國家推行民主,總是執着於美國的那一套:要建立中央政府的權威;要以法治取代當地傳統的風俗習慣;要把民主限於一人一票普選;執着於人權。美國要廣傳民主之利,但眼界受「意識形態隧道」所限,多年來見不到多少長期成效。

文章指出:美國執政者 「幾乎沒有人知道民主的其他多種多樣形態,而認為只有西方的政治架構、程序、價值觀、取態是適用於向外推廣的。(西方)虛耗了無數努力、時間、金錢,仍然幾乎沒有人認識(西方)民主的弊端。」

文章指出,西方始於希臘的民主建基於個人主義和國家權威下的法治。然而,在世界其他地方還有建基於不同的群體的民主,群體包括家庭、部族、宗族、行會、村落等,當地社會的各種活動,由這些群體之間不同形式的會商,靠共同訂立的社會契約來約束。它們的民主是共識民主,不同於西方由多數管治同時保護少數的民主。這種以投票決定多數的普選制度,西方要到二十世紀才真正建立起來。

文章認為,無論西方民主還是非西方民主都可以建立基本的治權,即掌握使用武力的權力,和公正地引導社會行為。可是,引入了西方民主的前殖民地,鮮有能夠建立起基於傳統習慣的社會契約,而只能建立起依西方之樣畫葫蘆的社會契約。它們要麼無法建立起行政、立法、司法權力平衡的統一政府,要麼無法把權力下放在基層政府去。這樣的民主政府沒有適當監管,所施之惡政與非民主政府的惡政無異,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文章向美國政府進言:必須摒棄有一種管治方式可以放諸四海而皆準的想法。

何止美歐執政者有這樣的固執之見,香港也有無數這樣的盲從者,他們自小接受這樣的教育,早被洗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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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 Democracy the Solution?

2014年6月16日 星期一

民主一到了非西方國家

「開門!是美國,送自由、民主來了!」
據張維為的分析,西方民主的基礎主要是「鬥爭哲學」,特點是社會分化成不同的派別,然後通過政黨政治進行整合。這樣的「鬥爭哲學」,在西方國家並沒有造成嚴重的暴力衝突、分裂,但引進到非西方國家,造成的後果就不一樣。

在西方民主國家,「鬥爭」是在法治傳統的基礎上進行的,有大家遵守的遊戲規則,有龐大的中產階級作為社會穩定的秤砣,有寬容的政治文化。即使在競選中各出陰招,彼此抹黑謾罵,到選舉結束,有了結果,競選時的激昂就冷靜下來,事情翻開新的一頁。

西方民主國家之所以能夠雖鬥爭而不分裂,還因為這些國家大都是單一的民族國家。歐洲最有鬥爭傳統,歐洲的歷史是不斷鬥爭、分裂的歷史,一直分裂到國家由單一的民族組成。在這些國家裡,宗教也單一,而且是社會穩定重要力量。加上外部有其他民族國家的窺覬,這些國家有所警剔,不敢自毀長城,鮮有造成內部嚴重對抗的議題。

可是,這樣的「鬥爭哲學」一旦引進到非西方民主國家,情況就大不相同。這些國家缺乏西方國家的社會條件,而且多數有種族、宗數等潛在的嚴重矛盾。矛盾一旦與黨派政爭結合,就像打開了潘多拉盒子,一發不可收拾,可能使社會分裂到再也無發彌補,甚至形成曠日持久的暴力對抗,使整個國家、社會崩潰。

這樣的例子,在戰後屢見不鮮,都是民主引入之後,禍患接踵而來。冷戰結束、踏進廿一世紀後,例子更是俯拾即是,記憶猶新。東歐民主化後,整個地圖改寫了。蘇聯和南斯拉夫最驚心動魄,而骨牌效應至今未完結,烏克蘭在上演續集。新一波廣泛衝擊是由非洲北部到中東的茉莉花革命,革命所到處,都是人民遭秧,經濟倒退,國家瀕危。利比亞、埃及、敘利亞等都陷入了歷史深淵。

《明報》今日刊登了題為〈美國想重劃的新中東地圖〉的評論文章,指美國密謀把五個阿拉伯國家分裂成14個國家。可以通過什麼手段達到目的?最有可能的是向這些國家推行民主,一推動,自然就分裂。伊拉克是美國明目張膽去推行自由、民主的,是最佳樣板。在美國的秘密計劃中,它要分裂為三個國家。

民主其實也威脅着西方國家自己。

上面提到,西方國家推行現代民主,有它們獨特的條件。可是這樣的條件近年已產生變化。西方國家人口結構改變,而為了解決人口老化、勞動力不足問題,近年不得不大量輸入移民。歐盟的建立也為移民打開了方便之門。不論歐洲國家還是美國,內部的種族、宗種、語言、文化、價值觀的構成都發生重大變化,單一不再,從而形成新的社會矛盾。最近的歐洲議會選舉中,各國右翼極端政黨紛紛抬頭,是個不詳的預兆。在美國,白人人口已不佔多數。右翼極端勢力也日益囂張,成為左右着大局的重要力量,使民主政體的運作更加不靈。

看看這個世界的民主發展情況,再看看香港生出的「民主」怪胎,會有什麼感想?開解一下自己吧──都未算最衰!

只怕這話正意味着──可能更衰!

2014年6月13日 星期五

從伊拉克看揠苗助長式民主

本傑明.富蘭克林:民主就是兩隻狼和一隻羊用投票決定晚餐
吃什麼;自由就是羊武裝起來,反對投票。
伊拉克局勢發生了急劇變化,極端組織的武裝力量從北部大舉南下,勢如破竹。美國可能又要再動武了,新一場伊拉克戰爭如箭在弦。

伊拉克近年打了兩場由美國主導的大戰。上一場戰爭是小布什二零零三年要清除薩達姆的「大規模殺傷武器」而打的,以美軍為主的數以十萬計大軍打着「正義之師」旗號,摧枯拉朽,生擒了薩達姆,可是把伊拉克挖土三尺也搜尋不出言之鑿鑿的「大規模殺傷武器」來。小布什後來把戰爭美言為「自由國家推廣民主」之戰,入侵是為了在伊拉克建立自由、民主。

十餘年過去,把伊拉克打個稀巴爛給這個文明古國和它的人民帶來了什麼?又給美國自己帶來了什麼?世人已有目共睹。奧巴馬急於擺脫這個爛攤子,給伊拉克人留下的「民主政府」根本無法自立。如今,伊拉克又到了崩潰邊沿。美國有記者說,這是美國發動伊拉克戰爭的「真正遺產」。「遺產」的前景很可怕:伊拉克很可能是另一個敘利亞。

西方民主國家是很多人羡慕的,它們的另一個名字是發達國家,生產力強大,競爭力過人,人民生活富足。這給人一個印象:只要推行民主政制,就可以晉身發達國家行列。

民主也好像容易推行,印些選票、設個票站、擺個票箱就可以。戰後以來,世界上出現了不少一夜間民主化的國家。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前,德國、意大利、西班牙的民主政體凋蔽了,民主國家只剰下11個。熱戰、冷戰先後結束之後,迎來了民主高潮。據美國一個智庫統計,到二零零零年,全世界有120個民主國家。

可是接踵而來的是大退潮,不但很多非西方的民主國家只留下民主的軀殼,連西方國家也紛紛在議政效率低下、政府運轉無力而且弄至國家債台高築下,引發了種種對民主的質疑,選民投票率越來越低。

如果「民主班」的「優等生」也有所質疑的話,「新生」、「插班生」就更要質疑了。這些「新生」、「插班生」都忽略了一個重要的事實,就是「優等生」都是在國家建設上取得重大成就之後,才推行「全面民主」的。在此之前,這些國家都已建立起必要的國家制度,法律、國防、行政、民生、金融、經濟、教育等制度大體完備,而交通、能源、通訊等重大基建也建立起來。這些都是在民主政爭動蕩之下難以好好進行的,可視為民主的基本建設。

有了這樣現代化國家的雛型,這些國家可以把政治與經濟基本分開;誰上台,國家機器都照樣運轉;國家有相當充裕的儲備,可以抵受一定的政治內耗;強大的中產階級成為社會穩定的基石;培養出一批有領導能力的政經人才;在人民中培養出共同的價值觀和向心力。

中國學者張維為在這方面有很好的論述,使「中國模式」在西方民主模式受質疑中更受注意。

西方民主號稱有二百多年的歷史,然而「一人一票」的歷史並不長。美國到了一九六五年才給予黑人選舉權。如果以「一人一票」做標準的話,美國此前算不算民主國家?美國向伊拉克等國家輸出的民主,並不來自自己的最好經驗,而是別有用心的揠苗助長產物。這樣的民主是伊拉克人想要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