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3月29日 星期日

李光耀:看到明天的人

新加坡開國領袖李光耀的國葬今天舉行。朋友傳來 The Man Who Saw Tomorrow: What They Said About Lee Kuan Yew Through The Years (看到明天的人:他們多年來是怎樣評說李光耀的)一文,特此譯出以與大家分享。原文載於 Vulcan Post  (https://vulcanpost.com/198591/man-saw-tomorrow-said-lee-kuan-yew-years/)。

一個小舞台上的偉人。
──美國前國務卿基辛格

林肯說過:「曠世之才視艱途如無物。」對新加坡人來說,李光耀是看到國家宏偉遠景的曠世領袖。
──埃克森石油行政總裁 Rex Tillerson (二零一一年十月十八日)

最讓人難忘的領袖或許是新加坡的李光耀……。他是改變歷史航向的人……。李光耀為自己的國家作出正確的決定,定下了正確的價值觀和正確的經濟政策,確保成功社會的建立。就此而言,他是在社會賦予的最大畫布上揮毫的畫家。
──南非前總統克勒克

( 澳洲人)的確也敬愛你們的開國元勳(李光耀),而這可能是因為他對我們厲言相加之故。幾十年來,我們相當期待他的定期到訪,總是歡迎他的重臨。對我們來說,他有如一位大家又敬又畏的叔叔,每次到來總會讓我們從怠惰中驚醒,鞭策我們好自為之。
──澳洲前總理 Julia Gillard

不論誰見到這位從那個小國到來的偉人,都會上一堂課,學習怎樣管治馬來西亞。
──馬來西亞前總理馬哈蒂爾

他是二十和廿一世紀的亞洲傳奇人物之一,是啟動亞洲經濟奇跡的人物之一。
──美國總統奧巴馬 (二零零九年十月二十九日)

他,85高齡了,對世界──中國、俄羅斯、美國──認識之深刻讓我吃驚。
──美國《時代》周刊特聘編輯 Fareed Zakaria (二零零八年九月二十一日)

他是我見過的最出色的領袖。
──英國前首相貝理雅

李(光耀)先生就像一個一人智庫。
──新加坡教育部長王瑞杰

我在漫長的公職生涯中,遇到過許多秉賦卓越的人物,其中沒有一個及得上李光耀。
──美國前總統老布什

我在任時,閱讀過、分析過哈里(李光耀)的每一篇演講。他有能力穿透宣傳的迷霧,對我們時代面對的問題的論述與處理都一針見血,永不出錯。
──英國前首相戴卓爾夫人(一九九八)

他總讓西方領袖洗耳恭聽。
──英國前首相卡拉漢(一九九八)

讀上李光耀公共政策學院太好了。……他(李光耀)就亞洲和中國給予我大量教誨,都有深邃見識。
──IBM 主席 Sam Palmisano (二零一一年二月一日)

若干年前一知道有李光耀學院,就設法子起碼到那裡走一走。我想不出哪一位給世界作出了巨大貢獻的領袖,可以留給世界一份比他更好的餽贈。
──世界銀行前行長 Robert Zoellick

世界的政治家當中,離任之後仍然可以在世界任何地方拜訪每一位國家元首、政府首腦的,可能只有他與基辛格博士。
──英國前外交事務大臣卡寧頓

我曾經擔任這位內閣諮政(Minister Mentor)的顧問。這是艱難的職務,因為……每次當我想向內閣諮政先生進言時,他會先說話,把我想對他說的話說出來。接着,我會回到美國去,推介他的建議。非常感謝你對我的教誨,內閣諮政先生。我努力向你提出建議,可是總是你給予我教誨。
──世界銀行前行長沃爾芬森 James Wolfensohn (二零零七年七月十日)

他建立了一個誰都不相信可以建立的國家。
──新加坡總理李顯龍

李光耀把(建設)新加坡作為自己的終身工作。他成功創立了一個國家,啟發了一個洲,贏得了全世界的讚譽。
──新加坡國立大國法律國院院長  Simon Chesterman

李光耀內閣諮政為公共服務的一生是獨特而出眾的……他先作為總理、現在作為內閣諮政,讓數以百萬計的新加坡人和東南亞各國人民過上更好、更富裕的日子。
──美國前總統克林頓

我們的領袖改變了國家……但沒有一個給自己的人民留下比李光耀更深刻的烙印。
《紐約時報》專欄作家紀思道 (Nicholas Kristoff)

多年來,人們給了李光耀很多稱謂,直言不諱的、稱譽有嘉的都有。當中最恰當的一個可能:看到明天的人。
──美國《時代》周刊亞洲版編輯 Zoher Abdoolcarim

2015年3月27日 星期五

奶茶無奶 果汁無果

近年,「講飲講食」的風氣瀰漫香港,在不知哪一位食評人開風氣之先之下,坊間流行一句食評語:魚有魚味,雞有雞味。這評語平白如話,初聽只覺得就像「阿媽是女人」一樣沒話找話說,但細味之下才發覺很有反諷意味。

這就是說,本該如此、人盡皆知的事情不知道怎麼變質之後,一旦事情歸複原貌,讓人有意外的驚喜。這有如童話「皇帝的新衣」中小兒的一語,讓人錯愕。

原來,我們吃的魚啊雞啊都久已乎吃不到本來的味道了,一旦魚有魚味、雞有雞味竟贏得上佳的好評。

今天,報上有一條同樣讓人啼笑皆非的報道,這是由香港發現日本「核災區食物」而來的。一家報紙有這樣的報道:本港自日本3.11福島地震以來,禁止福島等五個縣市的蔬果、奶類製品入口,但為什麼災區生產的奶茶、果汁可以如常銷港?政府官員解釋,根據條例,飲品成分中的奶脂超過3.25% 的才屬奶類製品;奶茶或其他加奶飲品中的飲品不到這個水平,就不屬奶製品了;果汁更加不會由新鮮生果製成,所以來自核災區也沒有問題。

這個報道是加上「知識庫」的版頭刊出的,這很幽默,似乎要告訴讀者:奶茶無(多少)奶、果汁與生果無關,應該是現代生活的常識。

與「皇帝的新衣」不同的是,皇帝沒有穿衣服是有目共睹的,而知道奶茶無(多少)奶、果汁無果的則限於行內人。對比之下,沒有魚味的魚和沒有雞味的雞較勝一籌,因為畢竟還是魚、還是雞,是否也較健康是另一回事。

魚和雞沒有了原來的味道,是因為它們都是適應市場龐大需求之下,工業化生產出來的。為了保證產量,不得不借助各種藥物和飼料。在非自然的促產下,食物的味道難免改變。其實,又何止是魚和雞?「菜有菜味,果有果味」也越來越難能可貴了。

在自由市場經濟下,這樣的演變是自然的、必然的。由於無形之手的驅動,只要市場有需求,就有人供應;需求越大,供應越大;供應不來了,價格會上升,會推動更多人加入供應行列,也刺激更多增加產量的技術出現。

關鍵是需求,即消費。哈佛大學歷史學教授尼爾.弗格森(Niall Ferguson)認為,西方文明之所以雄霸世界,撒手鐧之一是消費主義,它推動了資本主義經濟的無限發展。

消費主義的力量確實驚人,才一二百年過去,地球資源就消耗得讓有識者驚呼了。消費相當程度上是浪費。剛看到以下數字:據美國農業部統計,從一九五零年到二零零零年,美國人平均食用的添加脂肪增加67%,糖增加39%,肉增加41%;自一九七零年至二零零零年以來,吸入的熱量增加24.5%。癡肥在美國成了流行病就是這樣發生的。

昨天談到戴蒙德在《崩潰》一書中提出的警告。全世界都像美國人這樣消費下去,崩潰一定會到來,到時「食乜都冇味」(吃什麼都沒有味道)

2015年3月26日 星期四

鍾尚志的讀書興趣

平日讀什麼書,各人有各人的嗜好。有時與人交談間發覺彼此同讀過某本書,會倍增談興,彼此間的距離好像一下子拉近了。即使互不相識,素未謀面,書本也可以起到這樣的作用。日前讀到對鍾尚志的訪問,我就有這樣的感覺。

我不認識香港這位曾在沙士一役中名噪一時的名醫。記者採訪他不關乎醫學問題,而是他的讀書愛好。他談到讀八股文,認為可以從中學習寫作;又談到對他有「深遠影響」的美國人類學作家 Jared Diamond 和他的兩本書。這都讓我覺得親切。

我曾經提倡,新聞系應當教教八股文,讀學生從中學會怎樣組織材料,寫出文思流暢的文章來。鍾尚文自言,他寫文章也參考八股文的結構。

明清科舉要考的八股文,格式嚴謹,後來從格式到內容都僵化了,成為箝製思想的工具。自從「五四」提倡反封建以來,「八股」成了死板老套、陳腐腔濫調的代名詞。

八股文的格式是先要破題兩句,以概括、解釋題義;接着是承題三句;起講,進一步說明題目內容的背景等等。然後是議論,一般分為四比,即四個對偶句,共為八句;每兩句好比人的兩股(兩腿),共八股。這數量限制是逐步形成的。這其實是人們說理、議論中按思路習慣自然形成的表達方式,是一種承接歷代散文寫作形式形成的成熟文體。啟功對它有「能與駢體詩賦合流,能融入詩詞的麗語,能襲來戲曲的神情」的高度評價。

至於 Jared Diamond (賈雷德.戴蒙德),他談到作者最有名的兩本書《槍炮、病菌與鋼鐵》(Guns, Germs, and Steel)與《崩潰:社會如何選擇成敗興亡》(Collapse),都是我認為分量十足而一再翻閱的書。戴蒙德是生理學教授,而研究的視野和興趣非常寬廣。縱,廣及人類的文明發展史;橫,廣及全球尤其是太平洋很多仍然很大程度上保持原始狀態的小島,曾到那些地方做長時間的野外考察,從中研究的人類文明的發展軌跡,從歐洲文明為什麼可以雄霸世界,到復活島的原始文明為什麼崩潰式的神秘毀滅。

我讀這兩本書都覺得驚心動魄。他說的其實不是發生了的已成過去的事情,而分明是各地人類社會正在發生的事情──不計後果地濫用資源。文明的毀滅,例如美洲瑪雅文明、印加文明、格陵蘭島的維京社會等的消失,似乎距離現代文明社會很遙遠,但歷史悲劇總在重演。在各種因素的作用下,人不會認真吸取教訓,哪怕是關乎民族、社會生死存亡的教訓。

這可能正合了一個著名的心理學定律──墨菲定律(Murphy's theorem)──所說的:事情如果有變壞的可能,不管機率多小,總會發生。

鍾尚志向香港人推薦戴蒙德的兩本書。我很同意,香港就像大海中的一條小船,生存條件很脆弱,要很懂得珍惜和利用僅有的條件

戴蒙德新出了一本書,The World Until Yesterday: What Can We Learn from Traditional Societies? (昨日之前的世界:可以從傳統社會學到什麼?)。這應該是前兩本的續篇吧?期待可以早日讀到。

2015年3月25日 星期三

李光耀的反共與親美

李光耀是個很立體的人,為了新加坡的利益,他敢作敢為,我行我素,不管別人怎麼說、怎麼評價;他一生中可以讓人再拿出來「重新審議」的事件,數不勝數,涉人涉事很多。有人拿出他當年對馬共的無情打擊,還有他親美的紀錄來說事,揶揄別人忘記了他的這些劣行。我卻以為,恰恰是這些事情,最能顯示李光耀實用主義的特色。

李光耀留學英國之初,在倫敦經濟學院受到導師拉斯基的社會主義理論影響,開始建立反殖思想。他在反殖和建國階段,與當年路線左傾的馬共亦友亦敵。他成立人民行動黨與馬共合作爭取到新加坡自治;在與馬來亞合併的問題上,則與馬共決裂,並在正式合併後與馬來西亞聯邦政府一起剷除了馬共。

他在回憶錄中這樣說:「之所以討厭共產黨人,根源在於他們採用列寧主義(領袖集權)的方法,不在於他們的馬克思主義理想。」事實上,你在新加坡後來各種內政中,不難看到「社會主義」的均富色彩,他要讓人民安居樂業,可是極力提防歐洲那種「養懶人」的福利主義。

他對英國人驕傲的免費醫療制度(NHS)印象應該最深刻了。二零零三年,他82歲的太太柯玉芝一天剛過午夜在倫敦四季酒店突然中風,召喚的救護車45分鐘之後才姍姍來遲,將柯玉芝送10分鐘車程外的皇家倫敦醫院去,可是沒法緊急做電腦掃描和急救,因為醫院裡還有三四名心臟病突發的病人等着急救,護士認為柯玉芝只是中風,呼吸沒問題,必須排隊。李光耀最後不得不「走後門」,向唐寧街10號首相府求助,才在淩晨330分讓太太得到CT掃描。鑒於對英國醫院的不信任,李光耀五天後把太太經12小時飛行送回新加坡治療。

NHS是完全免費的,英國人因此沒有權利向醫院提出特殊要求,只能被動地接受服務。他得到的教訓是:「我們必須從英國的制度汲取教訓,不應該提供免費的公共服務。因為這會嚴重削弱公職人員的服務精神,使公共服務被公眾濫用,服務的效率大降,受苦的將是一般老百姓。」

他曾以反共著稱。美國打越戰,他支持最力。這看來更多出於新加坡要在夾縫中求生存的的地緣政治考慮,他深深明白馬騮王在馬騮山中存在的重要意義,因而努力把美軍勢力留在東南亞,以免美國勢力退出而出現權力真空。一九九一年,美國在菲律賓的克拉克空軍基地受到皮納圖博火山毀滅性的破壞,美軍借勢撤走。李光耀立即讓美軍進駐新加坡,拉住美國的後腿。

從一些中國憤青的角度,李光耀此舉很可恨。但我認為中國應當感激他,因為這很大程度上保證了中國所渴望的國際和平環境。當「國際老大」不容易,又花錢又吃力。美國其實也當得辛苦,美國人更是老大不願意到海外當兵去。在日不落國的年代,英國牛津劍橋的尖子大量跑到海外當官,蘇格蘭人窮,去的更多。美國當今的常青藤系名校中,難找到幾個有這般熱情的。中國犯不着把這差事接過來。

李光耀是最大的實用主義者。《世界郵報》(The World Post)主編内森·加德尔斯(Nathan Gardels)曾多次訪問李光耀,他把李光耀行的一套稱為「軟性威權資本主義」(soft-authoritarian capitalism),並說這「啟發了鄧小平在中國的『改革開放』,為東亞的興盛與崛起奠定了基礎」。

李光耀確有「反共」歷史,他後來卻與中國領導人相知相交。這正可以讓香港人有所啟發。

2015年3月24日 星期二

李光耀:現實主義的理想主義者

世上無完人,李光耀肯定也不是完人,要數他的「惡行」可以數出不少,例如就新加坡華文教育種下的禍根,對新加坡反對派的無情打擊。可是相對於他對新加坡以至世界政治智慧作出的貢獻,這些實在是瑕不掩瑜。

是以,一向視之為獨裁者的「自由世界」國家領袖們也一致為他的去世作出崇高的致敬。他通過新加坡立下的豐碑昭昭在目,國民收入、競爭力、廉潔、環境……等等都高居國際前列,讓人難以罔評。世界有不少富裕的小國,歐洲、中東、亞洲都有,要麼經過過百年的經管,要麼仰賴上天的眷顧。新加坡的成就則是在毫無資源之下,通過僅僅一代人的努建立起來的。庶幾可以說,這全靠李光耀。

李光耀留下了大量智慧財富,他的言論、著述處處閃爍着智慧的光輝。當中最突出的一點,我相信是他的實用主義哲學。

他不空談理想,一切要看漂亮的理論是不是可行。他自然有理想,就是讓新加坡在強鄰林立之下屹立不倒,把新加坡建設成讓每一個新加坡人過上好日子的地方。他的社會政策都以民生福祉、社會整體利益為依歸。看似高尚華麗而不符合新加坡實際利益的東西,他概不接受。他可說是一個現實主義的理想主義者。

新加坡受英國前殖民統治接近一個半世紀,可是獨立後並沒有像印度等英國前殖地一樣沿襲英國人設計好的制度、政策,而是努力按自己的思考,結合自己的國情和周邊地緣政台態勢,摸索自己的道路。

新加坡也有選舉、有議會,可是不搞西方式的民主政治。李光耀說得明白:「如果新加坡決定發展成為像西方國家如英國的兩黨制政治,新加坡必然走向平庸,因為最優秀的人才不會選擇從政,參選得冒很大風險,競選活動變得非常不文明,甚至卑鄙惡毒。」

西方和東方都相信人性有惡的一面,要好好防範,但方法不同。李光耀認為,西方人相信只要有一個好的政府制度,一切問題都可以解決;東方人相信家庭,家庭屬於家族,家族又延伸到朋友與社會;而西方,特別是在二次世界大戰後,政府認為可以代替家庭的義務,政府可以代替父親,結果單親家庭大量湧現。他還相信東方式的嚴刑峻法。

在實用主義的思維下,他坦率地說:「如果我們不是以西方的優點作為自己的指導,我們就不可能擺脫落後,我們的經濟和其他各方面迄今會處於落後狀態。但是我們不想要西方的一切。」

很多人喜歡模式,美國成功了有「華盛頓模式」,新加坡成功了有「新加坡模式」,也有「北京模式」、「香港模式」。可是李光耀心中一定沒有什麼模式,只考慮新加坡的現實中,什麼最實用。這不光是新加坡的內部現實,還包括新加坡在國際地緣政治中的現實。

如果李光耀關於香港的看法有什麼值得參考的話,也是實用主義地觀察和思考而來的,決不會空談理想。

2015年3月23日 星期一

李光耀:堅拒西方模式的束縛

李光耀是一個很有爭議性的人物,隨着他今天凌晨去世,有關的爭議、不同的評價又會泛起,引起人們的思考。

爭議其實並不複雜。他拒絕按照西方的政治模式領導新加坡,於是被西方傳媒戴上了「威權主義」、獨裁等帽子,不斷受到撻伐。他拒絕屈服,而且強硬回應,驅逐肆意月旦的美英記者,曾逼使《國際先驅論壇報》、《經濟學家》等國際權威傳媒賠禮道歉。

你說他這也不是那也不是麼?他硬是創造了世界奇跡。今年剛好是新加坡獨立的五十周年,李光耀這個時候去世,更彰顯了這個小島國傑出的成就。《國際先驅論壇報》在二零零七年不得不承認,李光耀把一個瘴癘肆虐的島嶼變成具有第一世界城市空中輪廓的現代金融中心;他締造的現代新加坡是經濟強國,人均收入、教育水平、醫療質素、公共服務等都居於世界前列,吸引着全球精英人才。

《紐約時報》今天關於李光耀死訊的報道指出:「(新加坡)這個國家就是李光耀的反照:高效率、不感情用事、廉潔、創新、前瞻、務實。」(The nation, reflected the man: efficient, unsentimental, incorrupt, inventive, forward-looking and ragmatic.)新加坡可以說是當代國家良政善治 (good governance) 的典範。

這是對李光耀和新加坡多年來路線的很好概括。新加坡並不是李光耀等「仁人志士」出於理想或者意識形態驅使而獨立的,而是被馬來西亞驅逐出聯邦而「不情願」地獨立的。那時的新加坡沒有可以依靠的天然資源,連淡水也要靠馬來西亞供給,而且種族、語言、文化都不統一,沒有人相信它可以獨立生存。是以許多年之後,李光耀仍然認為「新加坡獨立」是「痛若的時刻」,是他終生的遺憾。新加坡就像被拋在路邊的孩子,不得不摸索自己的生存之道,自求多福。

李光耀二零零七年接受《紐約時報》訪問說:「我們沒有任何意識形態(We are ideology-free)。」這話也可以譯為:我們沒有任何教條。若有意識形態的話,他說就是:「這可行嗎?若可行,試着辦。有效的話,做下去。若不可行,拋棄它,另謀出路。」這其實就是實踐出真知的「摸着石頭過河」。

如果李光耀等先驅者囿於西方政治的條條框框,先入為主地認定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並按照西方的模式依樣畫葫蘆,包括在多黨政治下爭論不休,新加坡能有今天的成就嗎?

李光耀接受英國教育,但高度推崇東方價值觀,特別是中國的傳統智慧。他重視並致力於發展同中國以致大中華各地的關係,很早就對中國的復興作出積極評價,很多英明預見已得到歷史的驗證。他預言,中國在世界經濟中再次崛起是廿一世紀最具影響力的事件,中國的經濟影響力將不斷擴大,實力將越來越強。

他對香港前途有過大量獨具慧眼而未必為某些人愛聽的評論。斯人已去,而香港踟蹰無計。這時重溫一下他的金石良言,該是有益的。

2015年3月20日 星期五

廚藝與繪畫的混搭

繪製出來的食物
日前,光顧了一家創新的食肆。這是一位年輕朋友最近參與開辦的,頗有特色。最初,並不知道創新是何所指,聽過一番解釋才明白過來。光顧過,就更清楚了。

當初聽到描述時,我就想到日本的鐵板燒,還想到沙畫。不過,這家創意食肆售的是甜品和水果。

簡單來說,是以各種甜食(包括雪糕)和水果(包括即製的果醬)做材料,像鐵板燒一樣即場在顧客面前炮製出成品來。甜食和水果七彩繽紛,是很好的「顏料」,可以繪畫出變化萬千的畫面,讓人目眩。

到那家樓上食肆一看,店內的布置主要是一張馬蹄型的「吧枱」,顧客圍坐在高凳上,前面各有長方形大型「盤子」,工作人員在其上即場用各種食材「繪畫」,我看到的都是抽象的圖案,以直線、弧線構成不同圖形。

其中有「分子料理」的元素。這是近年在一項頗有噱頭的廚藝概念,就是利用工具,加入不同物質,使食物產生各種物理、化學變化,重組食物的分子結構,例如把薯仔變成泡沫狀,把荔枝變成魚子醬狀,食材的形狀變了、口感變了,但味道不變。

你或者立即就想到,這並沒有什麼稀奇,豆腐花、棉花糖不也是分子料理食品麼?正是,但你若隆而重之地把「分子料理」當作招牌打出來,又真當一回事地朝這個方向鑽研,並把它商業化,情況就不一樣了,可以吸引到很多愛新鮮的顧客,特別是年輕人。

那天在店內看到,十之八九都是年輕一輩,而且多女孩子,很多對眼前像圖畫一樣呈現出來的食物着迷了,智能手機立即大派用場。通過網上的傳播,這樓上鋪很快便打響了名聲。過了兩天,見到一家免費報紙給它刊出了一個整頁的專訪。

這樣炮製食品,的確有新意,不過從觀察看來,還大有改進空間。

我曾詢問,那些「圖畫」有藝術方面的專門人才設計過嗎?答案是否定的,都由製作人員隨意創作。據我看來,從美術角術去看,「圖畫」真的不大講究,沒有認真的構圖、布色,更不要說寓意、意境了。既然食材那麼豐富,顏色那麼多變化,製作者若有良好的繪畫基礎,要「畫」出好畫來,不是難事。經過設計和訓練,完全可以作精彩的表演。在網上看到,一些畫家已把速寫畫當作 show 一樣應邀在喜慶場合登台表演。

這方面,值得向日本人學習,他們有把事物盡量精致化的習尚。鐵板燒就是這樣的廚藝,廚師的所有動作看來都按着精密編排好的劇本這行,如行雲流水,乾淨利落,沒有半點是多餘的。日本料理中即使是一件簡單的漬物,例如鹹菜,也精心擺弄好。

創新很難,跟風則易。我相信不久就會有類似的食肆出現,那位年輕朋友該想辦法保持領先優勢了。

2015年3月19日 星期四

香港也可以花樹成林

南昌公園,黃花風鈴木成林,遊人麋集。
 每年一度的香港花卉展覽明天就開幕。這項活動的歷史可以追溯到一九八七年,初時在沙田公園與維園隔年輪流舉行,到一九九九年之後才以維園為固定場所。至今,花展不但成為香港一年一度的盛事,也吸引了鄰近地區城市到來爭妍鬥麗,成了地區盛事,也成為旅遊發展局一個推廣項目。近年的花展還有推廣環保的功能,有不少相關的攤檔。商業攤檔也少不了,看來生意很好。

把花事做好,不只可以賞心悅目而已。

人大抵或多或少會愛花,你看古今中外的文學藝術創作,都離不分花。花不但能予人美的感受,還予人生命的啟發,讓人看到生命生生不息的傳承,也讓人得到延續生命的實惠。有花才有果,才有各種糧食的收穫。人們越來越認識到,在地球這個生態系統中,所有生物都互相依存。其中,花是重要的象徵,代表着多元共存的生態。很難想像,沒有了花,地球的生態系統還可以存在下去。

一個愛花的城市,一個繁花盛放的城市,必也是繁榮的城市。市政當局能多促進花事繁榮,也就促進城市本身的繁華。

香港人很愛花,花店越開越多,花墟生意越做越旺。賞花的專線旅遊也越來越多了,如賞櫻花的,看紅葉的。日本、韓國、荷蘭等地都以賞花聞名,它們有花的資源優勢,也有地理優勢。相對之下,香港又如何?

饒宗頤文化館在宮粉羊啼甲的環抱中。
香港地處亞熱帶,植物以常綠的為主,也有落葉植物,不似北方一到秋冬即萬木枯槁。從香港種植的樹木看來,只要加多加照顧,大量南北植物可以落戶,形成不同季節的花季花潮。

日前才知道,南昌公園有大片黃花風鈴木盛放,匆匆趕去一看,那場面直可媲美什麼地方櫻林、梅林……裡民眾的歡聚。聽那裡一位連續多天去拍攝的遊人說,花的高峰期已過了幾天,花已稍為稀疏了。那可能上百棵的黃花風鈴木不甚高大,比維園那十餘棵矮一些,但由於數量多,形成一片花海。聞風而至到來拍攝的遊玩的人,數以百計。這樣風雅的熱鬧,我在香港第一次見到。

又有朋友推薦我到荔枝角的饒宗頤文化館看宮粉羊蹄甲去。果然,白色、粉紅色的羊蹄甲猗歟盛哉。宮粉羊蹄甲花樹在香港到處可見,卻是沒有見過這麼集中熱鬧的,順着山坡疏落分布的紅磚、白牆房舍被滿山的花樹包圍着。在不遠之外如林大廈的對峙下,這裡仿似「不知有漢」的世外桃源。

據康民署一位人員零七年所說,康文署有些公園設有主題景點供市民欣賞。他提到動植物公園內的玉蘭園、青衣公園的桃花園、北區公園內的自然保育園地和屯門楊小坑錦簇花園的大紅花徑等。那麼,南昌公園的黃花風鈴木是後來才種上的吧?似乎,經營一片花木林,不如我想像的非要十年不可。

花木林若真要成氣候,要有足夠的規模才行。動植物公園只有十餘株的玉蘭園就嫌太小了,維園的黃花風鈴木亦只得十株八株。

近日在網上覽才知道,一些我以為難在香港種植的樹種,原來也在香港生長。例如銀杏,中環遮打公園、沙田公園、荃灣華德公園等地都有。

想來,只要有計劃,在香港搞個梅花林、銀杏林、藍花楹林、黃金雨林……也是可以的吧?還可以有紅葉林,香港的野漆樹紅得比楓香、槭樹還艷麗呢。

2015年3月18日 星期三

密林通曲徑 晨霧鎖爐峰

 ( 二零一五年三月十七日攝於太平山頂)

二百年環繞全球一周的世界

對於中國的發展前景,自一九四九年以來就有兩種截然相反的言論,一樂觀,一悲觀。樂觀論自然以北京的官方言論為代表,而悲觀論則各式各樣,眾說紛紜,最聳人聽聞的是不同的崩潰論,即中國政權即將發生雪崩式的潰落,一發不可收拾。

這樣的前景預測,不屬科學範疇。儘管社會科學也有「科學」之名,但顯然與自然科學大不相同。在自然科學中,對錯分明;在研究階段可以通過邏輯分析作出大膽的假設,但經過驗證,結論只能有一個。社會科學的東西,則即使經過驗證證明假設錯了,也大可以用各種方法自圓其說,不斷作出新的預測。由於新的元素、新的情況會不斷出現,而人又總是善忘的,關於中國經濟、政治面臨崩潰的預言,也就隔不多久就有新的版本。

在中國情況的確惡劣的時候,這樣的預言蜂起。比如在「文化大革命」全國大亂的時候,和在北京發生了鎮壓事件而國際上「蘇東波」如骨牌倒下的時候,香港和國際上都有人以月而不是年來期待着中國改朝換代。

自然,中國的發展讓很多人失望了。假若以科學的態度去看待這些預言,應該可以從中得到一些教訓,以免重蹈覆轍。可是,有些人偏偏不信邪。於是,待到中國政府改弦更張,讓中國向另一個方向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成就震驚世界時,還有不同的中國崩潰預言出現。

有一點奇怪的是,這樣的預言往往是一些對中國問題頗有研究的專家作出的,與某些人出於主觀願望的信口開河不同。較新的一個,是美國「著名溫和中國問題專家沈大偉(David Shampaugh)」,他認為「中共統治的尾聲開始了」(endgame of Chinese communist rule has now begun)。「開始了」有別於「崩潰」,「尾聲」可能很長也可能很短。這樣的預言較保險,很難驗證,這可視為沈大偉之「溫和」特色。

與此相反,最近也見到與之截然不同的看法。其一是日本三極經濟研究所董事長齋藤進的文章,題為〈世界經濟的結構性變化〉,刊於日本《世界經濟評論》雙月刊一/二月號刊。其二是美國經濟學家、諾貝爾獎得主斯蒂格利茨(Joseph Stiglitz)認為,從二零一五年起,世界進入「中國世紀」,因為以購買力平價計算,中國已超越美國成為世界第一。他把這看作是「英國世紀」、「美國世紀」之後世界發展的延續趨勢。

這兩個觀察有個共通的地方,就是從較大的時間尺度、在世界發展史的範圍去看待中國當今的發展。

齋藤進有這樣的看法:工業革命發端于英國,隨即向歐洲大陸、美國蔓延,直到繞地球一周,抵達明治維新的日本。這花了二百年,是為經濟全球化。

這環繞地球的一圈若只到了日本,是不完整的。它其實沒有停止,如今中國、印度以及東南亞的經濟發展,可視為世界經濟大趨勢的延續,是必然的趨勢,勢不可擋。齋藤進據此預言,中國將恢復二百多年前的輝煌地位。

閱報得知,香港一些民主派、港獨派之所以不屈不撓,原來寄希望於「有一天早上醒來,五星紅旗升不起」,「中共政權隨時會倒台,香港是有機會獨立的」。

對比以上的時間尺度,可以知道什麼叫目光短淺。

2015年3月17日 星期二

春霧泛,夜裡瓊樓如幻

平流霧又鬧維港

 昨天約七時四十分起來,家人着我快到陽台看看維港,原來由平流霧形成的春霧洶湧奇景又出現了。立即拿上照相機到天台從更佳的角度拍攝這可能稍縱即逝的景色。

平流霧是貼着水面或地面湧來的霧,濕潤的暖空氣從遠處吹來,遇到較冷的水面或陸面凝成霧,繼續向前飄去,就是平流霧。維港的平流霧多數在二三月間出現,來自南中國海的東風或東南風從鯉角門吹進維港來,形成的平流霧會湧向九龍半島,遇上如林的建築群,從中奔騰而過後,再越過港九之間的海面,沖向灣仔、中環。如大鵬臥波的會展首當其衝,激起陣陣波瀾。這一幕,昨天又重現了。

平流霧如洪流貼着水面或地面流動,低的建築物淹沒了,較高的會只露出頂端來,在捲動的雲霧中時隐時現,如果還有陽光,景色就更可觀了。根據過去的經驗,眼前景色會瞬息萬變,剛讓你發出驚歎,說時遲那時快地就變出新畫面來。

九龍尖東海旁一列建築物正在改建,建築中的新大樓黑黝黝的身影,加上頂上高高豎起的起重機,好像在奮臂搏泿的巨人,給畫面平添了動感,也有別於幾年來相同景色的拍攝。

如果能有更高的視角,就更可觀了,昨天在電視上見到這樣的畫面,是從港島山頂拍攝的。以前還見過平流霧湧來時居高臨下拍到的港九夜景畫面,色彩繽紛的燈光從霧裡向上透射出來,港九儼如玉宇仙境。

今天早上還會有平流霧形成嗎?不知道,這可遇不可求,天文台也不作預報。那就踫個彩數吧,一早起來,不到七時就出門上太平山頂去。交通很暢順,雖然要轉車,約七時半就到了「老襯亭」附近的獅子亭。只是,景物都籠罩在乳白的雲霧之中。往山下望去,視野只有一二十米,除了一些樹影,就是紅線女唱《昭君出塞》的最後一句──「前路茫茫」。

有人比我到得更早。過了一會,已有四五人擎着相機對着白霧茫然。這樣雲霧不會一時三刻散去,看來也不似平流霧在腳下形成的情境。要領略「不畏浮雲遮望眼,只緣身在最高層」的境界,看來不可能了。於是走向看似幽深無盡的芬梨道,如置身水墨畫圖之中,信步前行。這路沒有走過,走到岔路處,是繼續前行,還是走回頭路?幸好有谷歌地圖在手,用手機一查看,知道往下走可連接舊山頂道。算來,可以走到金鐘坐地鐵準時上班。

路不遠,一路上,穿過動植物公園、香港公園,都是可以留連的地方,只是無法勾留了。只能繞到動植物公園舊涼亭旁種了十幾株玉蘭的庭園走走,紫玉蘭、白玉蘭的花季都過了,枝頭上只見花影三兩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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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有人從將軍澳清水灣半島的日出康城拍得以下影片,顯示平流霧從鯉魚門之外湧入維港的壯觀情景。影片左邊對岸的屋宇是杏花村,向右一點高聳樓房的所在是筲箕灣。鯉角門剛好被洶湧翻捲的霧海遮住了。霧海翻騰,是因為湧向維港的平流霧被調景墳場所在的半島阻擋而向上湧起,看到影門最後,半島的面目才出現。影片是二零一三年四月拍攝的。霧海湧進維港,才形成很多人在維港兩岸見到的奇景。

2015年3月16日 星期一

可否用手機「打小人」?

鵝頸橋下的「打小人專區」
二零零六年寫過一篇關於灣仔鵝頸橋「打小人」的遊戲文章,認為可以對這種有巫術色彩的活動「積極利用」。後來,有關部門撥款修建了鵝頸橋底休憩處的環境,增加以廿四氣節為主題的裝飾物,如今鵝頸橋底儼已成為「打小人專區」。我不敢說那篇小文對此起了什麼作用,偶爾經過那裡,也不太在意。日前又路過,正好是驚蟄過後的周末,「打小人」的盛況才讓我想起那篇舊文來。

香港有不少「打小人」的傳統地點,上水、元朗、荃灣、上環都有,不過大都式微了,倒是位於鬧市交通要衝的鵝頸橋底「打」出了名堂,名聲還「打」出香港,成為香港一個旅遊景點,甚至有遊客冒名而來「打」一番。

「打小人」的集中地通常在路邊,這原來有講究。「打小人」的原意,是把「小人」趕走,在路邊打,可方便「小人」離開。如果是交通交匯之地,大路小路四通八達,更利於趕走「小人」。鵝頸橋正是這樣的地方。它還呈三叉狀,左右有堅拿道東和堅拿道西,中間是專供過海隧道巴士和香港仔隧道巴士行走的專線。「打小人」的一個意思是要「叉」住小人,三叉狀道路據說因而是「打小人」的上選之地。

「打小人」似乎是華南地區,特別是珠江三角洲的風俗,這可能源自百越巫術。大陸自解放後掃除迷信,珠三角各地的「打小人」之風漸漸淡化了,反倒是大珠三角中最現化的「亞洲國際大都會」把這風俗發揚光大起來,「打小人」風氣最盛。大陸各地有人若想「打小人」而無從問津,跑到香港來「打你死人頭」並不出奇。

如今,前往「打小人」的人有「普及化」之勢,光顧者來自各個年齡段、各個階層,不乏白領人士、行政人員等。那些「職業打手」也有年輕化趨勢,不再都是婆婆老嫗,而有中年婦人入行。這行業看來真可以賺點小錢。早幾年,打一次要收40元,在生意最興旺的「驚蟄」那天,據說一百個客人少不了,甚至要打通宵。如今,「打小人」有常態化之勢,一年到頭,鵝頸橋「打小人」檔口的燭光長燃不滅。

「打小人」與外國的下蠱、種蠱相似,都是希望通過詛咒、巫術讓憎狠的人有個不好下場。隨着科技發達,特別是IT技術廣泛應用,「打小人」在外國已打到虛擬世界去了。「打小人」本來就屬虛擬,與虛擬的網絡世界正好天然相通。早幾年的世界杯期間,英國有網絡「打小人」服務,結果「成功」令阿根廷的巴迪斯圖達在對英格蘭時被調離場;英格蘭對巴西時,則朗拿度零入球;英格蘭對法國,亨利的表現被「打」得乏善可陳;到英格蘭對葡萄牙,費高被「打」到黯然調走。

「打小人」充其量只能從負面行事,寄望於敵方不濟,而無法從正面促進自己。英格蘭因而一直無法「打」出好波來。但「打小人」總有市場,想創業的年輕人不妨考慮:設計一些「好打得」的「打小人」apps 來。

近年,全世界都重視起「非物質文化遺產」來了,香港也進行了這樣的普查。據一份草擬的名單,內有近三百個將來可能接受保護的文化項目,其中就包括「打小人」。可能有一天,你能在「受保護」之下,「打你個小人頭,打到你有氣冇訂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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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文參閱:「打小人」中心 http://silverylines.blogspot.hk/2008/03/12.html

2015年3月14日 星期六

2015年3月12日 星期四

塗鴉,有不同層次

看到左下的人,可對畫有不同觀感?
我對街頭的塗鴉一直很反感,雖然有人名之為藝術,是塗鴉藝術,也是行為藝術,但我無法從中得到任何藝術享受。最近,在網上看到有人在這種藝術形式中表現出非常高超的畫工和創意,觀感有點改變了。

街頭見到的塗鴉差不多千篇一律,多是泡泡狀英文字母構成的一組美術字設計。字母擠得緊密、變形,難以分辨,大得佔了整堵牆;工具都是噴漆,一般都有簽名。塗鴉多數出現在較偏闢的街角、後巷,一些人跡罕至的荒屋的牆坦斷壁上,常常塗鴉遍布。這可能是因為塗鴉者怕招惹官非之故。可是,鬧市某個好好的牆壁上、某個店鋪的閘門上,也會見到形同惡意破壞的塗鴉。每見到這些「作品」,我都氣憤,視之為無法無天的犯罪。

塗鴉之起源確與犯罪有關。它在上世紀六十年代起源自紐約的布朗克斯區(Bronx),這個區以貧窮見稱,最初住的是歐洲來的移民,有不少意大利裔人,後來又湧進大量來自加勒比海的移民,整個區的民族、人種構成複雜。紐約是美國著名犯罪集團黑手黨的叱吒風雲之地,有龐大的意大利裔人口。布朗克斯區的黑社會幫派很多,大概也少不了與黑手黨有關連的。區內一些年輕人為了顯示地盤的勢力範圍,愛在區內各處的牆壁上塗寫幫派的符號,成為塗鴉的雛形。英文中的塗鴉 graffati 指的是在牆壁上亂塗亂寫出的圖像或畫作,這字源自意大利文 graffita,意思是亂寫。

後來一些非幫派畫家發覺在牆上作畫好玩而加入了,並為之增加了創意,個別特別有天賦的還開創出自己的設計風格。他們意識到城市的牆壁是世界上最便宜、最實用的畫布,逐漸形成了一門另類藝術。

Pichi & Avo 在創作
這些人多數來自底下層,都極富表現欲;無報酬地在紐約黑夜的街頭創作,為的是讓白天的行人看得到。他們不自稱為 painter(畫家),而是 writer(作家)。

人類最早期的繪畫才能,是在岩壁上展現出來的。塗鴉者面對牆壁的創作衝動,可能源自人類原始的創作欲望。欲望之一,是把作品展示在天地之間。你要把他們的創作和作品關到室內去,他們會非常不自在。

西班牙有兩位共同在戶外創作的畫家 Pichi & Avo,自二零零七年合伙而來,創作了很多風格獨特而技藝高超的作品。他們摒棄了局限於字體設計的畫面,而把繪畫希臘神話人物的古典雕像作為主體,把看似毫無拘束的塗抹字體、圖案推到背景去。繪畫的工具和手段仍然是噴漆,但藝術層次極大提高了。雕像的描繪就像細緻的素描,比例準確,明暗嚴謹,層次分明。這不是只求逞快、發洩的塗鴉者可以比擬的。

我在銅鑼灣也就過一幅巨大的噴漆畫,一幅兩層樓高的牆壁上用噴漆複製了一幅古典油畫的女子半胸像。畫的立面對着一條闊只四米左右的橫巷,畫家沒法遠距離視察畫得準不準確。畫家據說是一名洋人。真不明白他是怎樣完成這作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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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chi & Avo 的塗鴉作品:
http://www.pichiavo.com/graffit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