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6月19日 星期一

畫眼之所見如弈棋

我喜歡美術,但除了在孩童年代,一直很少動筆,止於觀賞。如今退休,以為可以「退而結網」,卻仍安不下心來。最近到歐洲旅行,在巴士長途奔波中無聊,想起背包中有速寫本,一路上畫起速寫來,算是動筆最勤快的一段時光。

這樣的速寫很有速度感,有時就如與巴士鬥快,要在那讓你心動的景色倒退到車後去之前,把印象紀錄下來。這樣的速度感以前也曾有過,對上一次與速度賽跑的速寫,發生在長江三峽大壩截流之前的三峽遊船上。此後,雖然旅行也帶上速寫本,但都只作筆記本用,鮮有塗鴉。

對那次長江三峽之遊,印象非常深刻。自從「高峽出平湖」之後,三峽遊船行走在波瀾不驚的水庫中,三峽已成為平靜的山水畫廊。三峽自古稱天險,以前乘船東去,「兩岸猿聲啼不絕,輕舟已過萬重山」,狹窄江面兩邊的危崖奇峰倏忽而過。那次站在遊船甲板上動筆,眼前景物逼着你不假思索地下筆,沒有「胸有成竹」,只有「畫如弈棋」,見一步,走一步。

船過石寶寨時,要拐一個近九十度的急彎。石寶寨壁立千尺,柱立滔滔江水之中,船繞着石峰打轉,石寶寨不斷展現出不同角度的面貌。果斷下筆了,筆下的石寶寨不斷豐富起來,成為不同角度所見的綜合。這是我見到的石寶寨,卻是照相機拍攝不到的石寶寨。如今,石寶寨大半淹入水中,仍露水面的頂部改造成為江中的「盆景」。

遊船繼續穿越三峽,我不再拘泥於景物在某一瞬間的定格,而是筆隨景轉,把不同瞬間的所見定格到同一個畫面去。回來後,香港已故著名油畫家李流丹見到我的速寫,選了個別刊登到他在某報主編的美術版上,算是對我的鼓勵。我很尊敬的前輩報人趙澤隆也表示讚賞,我便把石寶寨一幅送了給他,自己留下了一個影印本。

此後就很少畫速寫。似乎,速寫貴在「速」,老老實實坐下來畫點什麼,反而有點興味索然,而旅途中也少有這樣的空檔。有了數碼照相機,拍攝方便,即使畫本隨身,也被冷落了。

這回在歐洲旅行,坐旅遊巴士奔走幾個國家,景物富新鮮感,而旅遊巴士又稳定,於是又掏出速寫本來。畫得很隨意,見到車窗外有心動的畫面乍現,立即動筆,在景物消失前能畫多少是多少,再以隨後的所見補充到畫面去。可以說,畫面是拼湊而成的,移山換景,移花接木。畫的是眼前所見,景色是真實的,卻並非寫生,世間並沒有同樣的景象。但這的確是我的如實紀錄,是某一段旅程中景物特色的集中表現。

我畫畫的經驗很淺。仍記得孩提時對着喜愛的小人書臨摹,很「較真」,對於似還是不似很執着。習書法臨帖亦一樣。後來才知道,不必太拘泥於逼真,知道取形與取神有別,知道哪些地方要認真,哪些地方不仿「得過且過」。

回來翻看畫薄,沒有「是山?不是山?」的疑問,確信畫中都是我見過的山和水。

(歐洲紀行廿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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